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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去荷叶就稀了,那岸上一带葱翠草木,野蔷薇红的黄的,似满天星斗缝在了绿绒上,依稀可见攒攒簇簇几十间黛瓦。
三人以次登岸,却无人来扶阿嫦,她一脚蹅在河泥里,红罗鞋泥泞得不成样子。
三姐戳了戳她的肩头,吃吃笑道:“倪丢子个手钏,俚看看去来啵。”
二姐从旁道:“等伊换介身裳不迟。”
三姐一跺脚,不依道:“晚格拨人拾介去,伊啰像赔个起能?”
阿嫦坐回船上,笑了笑:“二姊弗忧子我,我侬咦想进去又玩浪。”
二姐点头道:“寻着了一淘来吃晚晚介,倪见人讲京浪来子起人。”
阿嫦含笑不答,小舟退回绿丛里,净拣那荷叶密处钻,终于在叶底发现了一个尖骨朵,只似重重绿笋衣中透出点红心,那是初苞的芰荷。
她痴了一般久久望着,却不伸手去摘。
几条金色的鲤鱼苗围着船底打转,阿嫦歇手去拨,微风阵阵,她就随着轻舟荡漾。
头顶荷叶遮盖了天色,不知不觉日已平西,塘面更暗,不时有拳头大的水蚊子叉着长脚,扒在水面上,人一过去,嗡嗡着就朝面上扑。
阿嫦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原来已随水漂到了秦府外,再向前就是莺脰湖了。
此时没了日光,四面看去,团团的都是荷叶,哪里辨得清来路?她也并不着急,仰面枕着双臂,夜露滴到她薄薄的罗衫上,激得她一个寒噤,她反觉得好玩,故意摇动着叶根,人在其下,就跟落了场雨似的。
今夜赶巧是没有月亮的,一道银汉横亘天际,漫天星子忽明忽暗,她揉揉眼,再睁开时,天河形影好像又变了。
前面叶丛窸窸窣窣,然后是一个声音在唤:“阿嫦!
阿嫦!”
那声音时远时近,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恨不得跳下船,蹚水过去:“阿兄!”
她只喊得一声,秦在渊已知她的方位,左面莲叶倒伏,有一人驾着园公的小艇,玄衣汗湿,脸色青白,搂头便道:“个样淘气囡囡,叫子几呵声阿弗听见?”
一摸她的小手,竟是冻得冰凉,不假思索地解下单衣。
自个儿精赤着上身,剑眉微蹙,皱着悬胆鼻,忍耐什么的样子(衰兰子曰:《高祖实录》:“高祖龙额虎颔,隆准高鼻,长眉相连,臂长过膝。
居处常有红气缭绕,近之唯见赤蛇而已,人皆异之。”
)阿嫦踮起脚跟,将衣袍重又披在他身上:“阿兄穿介,奴奴真当弗冷噻。”
秦在渊不语,将她拉过小艇,从后面环着她。
阿嫦不安地挣动一下,背后火烧一般,焐得她周身暖洋洋的。
秦在渊正要撑艇打个弯转,阿嫦又扯住他的袖子:“三姊拨奴来寻介子钏,寻弗见那亨就回?”
秦在渊脸上黑如锅底,冷笑道:“傻角!
吃人耍子介都弗晓得!”
阿嫦一怔,不信道:“三姊为啥拨我个欺头?咦弗是伴猫猫。”
回程时,一半是怕哥哥打嚏,一半是好玩,她将船缝缝里聚的杨花球全抠出来了。
两人在岸边系了舟,黑魆魆的柳树下猛不丁有人走了出来,然后是劈头盖脑一通说话:“我侬道介俚俩个拨红药格浪蹄子害子去,闹啥那间唔还?啊唷,个主生活阿有弗过头哉……”
三姨娘身上藕色锦子一动起来就银光乱颤,她还嫌不足似的,掏出手巾,比手画脚地站在岸上干骂,缠七夹八,直要将大太太也牵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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