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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白天与哥哥怄了一场气,接着碰上崔桃枝动了胎气,种种风波又乱了他心池,才会使他自欺欺人地下旨封崔永安做了侍中,又自欺欺人地站在这里“躲”
着他。
为了这一刻的照面,他矛盾了多久、犹豫了多久、又期待了多久?在与眼前人四目交接的一刹那,竟然全部都忘记了。
奕洛瑰心中挑拣过数十种开场白,然而此刻方寸已乱,紧抿的唇一张开,冒出的话仍一如往日地充满了嘲讽:“这么快就出来了?看你现在的脸色,似乎是不大高兴。
你们中原人的兄妹情分,还真是淡漠啊……”
“是,微臣与妹妹的情分的确比不过陛下——哥哥做祭司,弟弟继承王位,兄友弟恭和乐融融……”
安永在月下满脸苍白地望着奕洛瑰,一向温和的五官忽然摆出讽刺的表情,嘴里也跟着冷笑起来,“不过关于陛下您的部落,微臣倒在书中读过一段有趣的记载——柔然历代的首领之所以会选长子做祭司,其实是从杀首子祭祀的风俗演化而来。
至于为什么要杀第一个孩子呢?那是因为贵部落民风剽悍,新婚妻子的贞操和第一个孩子的血统,往往都很可疑……”
安永的话让奕洛瑰瞬间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使尽了全力,让安永耳中有片刻失聪,他撑不住跌在地上,许久之后才从嗡嗡耳鸣中找回听觉,歪歪倒倒着从地上爬起来。
安永强迫自己直起身,抬起眼正视奕洛瑰,想扯出一丝不认输的笑,嘴角刚微微一动,却立刻就有一股咸腥的液体涌了出来。
奕洛瑰冷眼盯着半边脸肿胀的安永,咬着牙按捺住心中一阵阵紧抽,厉声警告他:“你出言辱我母亲和哥哥,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如果你管不住你那一口伶牙俐齿,我可以帮你一颗一颗拔光它们。”
“呵呵,谢陛下宽宏大量,饶微臣一命,”
安永在月下目光冰冷地与奕洛瑰对视,强忍住牙根上的剧痛,一字一顿道,“微臣出言不逊,辱了陛下的家人,受这一巴掌是罪有应得。
只是新丰城破之日,微臣的长妹投缳自尽、小妹被迫入宫,陛下所赐又叫微臣如何回报呢?”
这一问让奕洛瑰无言以对,脑中一片空白却偏偏听见心底有一块地方,在这一瞬间低微却清晰地破灭。
第三十章泗州
甘泉宫中,神官将帛巾从银盆中拎出,绞干,仔细为尉迟贺麟擦拭伤口上的血渍。
胳膊上的伤口因为白天的挣动又迸裂,正汩汩往外渗着血。
神官看不过眼,一边伺候一边无奈道:“殿下何必如此自苦,眼看快愈合的伤口,这下又开裂了。”
尉迟贺麟懒懒靠在榻上,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身上的伤口一向愈合地慢,早习惯了,何必小心伺弄它。”
神官抬头看了尉迟贺麟一眼,对他自暴自弃的说辞不以为然:“连殿下都说这样的话,却叫下官如何自处呢?”
贺麟听神官如此说,下撇的唇角这时终于上翘,不由地伸出手去替他抚平紧蹙的眉心,碧绿的双眸中尽是温柔之色:“好了,我知道你的心。”
神官目光一动,复又低下头去,将帛巾浸入水中清洗,径自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这里的气候反复无常,也不利于殿下的伤口……”
就在二人闲话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唱礼,报知天子摆驾甘泉宫。
歪靠在榻上的贺麟听见,立刻坐起身来,示意神官退下。
神官抬眼一瞥,有些没好气地站起身,空着两手走向后殿回避:“我不替你收拾,就要让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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