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侧间里除了丝衣,解了玉牌,然后一名姑娘捧了套干净的布衣在一旁站着,另一名姑娘则说:“请海棠姑娘坐下,我为姑娘卸了发间的头面首饰,再给姑娘梳个合眼的发式。”
“嗯嗯”
地虚应了两声,其实她对这些倒不在乎,丝衣再漂亮,哪如棉布麻衣自在,主要是万一哪儿勾了纱损了样,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千百年后这可都是值老钱的古董卸下了发饰后,那姑娘就问她:“海棠姑娘梳个什么发式呢,眼下天渐热了,轻裳轻衣梳个月牙髻可好,配上青莲妆面,自然既清爽又不落俗套。”
什么月牙髻、青莲妆姚海棠当然一点听不明白,就会点头说:“随意就好。”
出了屋里,再见到那位刘管事时,刘管事一看着她就略略地怔了怔,嘴里轻轻地“咦”
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我见过不少姑娘除服、解牌、卸发,自西屋里出来多是风采骤减,却见海棠姑娘是更显清净雅致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最后的善意,姚海棠点头笑了笑又微微行了个礼,这才道:“谢过刘管事。”
“不谢不谢,哪当得一个谢字,这是海棠姑娘的放还书和放还银,明日有车马去伽南山,海棠姑娘随车队一块走,司珍坊不管出人进人总得有规矩,姑娘的安生以后我们还是管的。
若是有什么不便,出示放还书,各处的司珍坊也都会照顾姑娘几分。”
刘管事话是这么说的,可到底这照顾能照顾到几分,那就是运气了。
虽然明白这些话多半就是客套辞儿,姚海棠还是学着大家伙的规矩敛祍一礼,眉眼宽舒地道:“多谢刘管事。”
应了程序签了字,姚海棠打出管事房以后就再也不算是司珍坊的人了。
要是别的姑娘拿了放还书,那肯定是生不如死,这天下姑娘家最好的出身就应在司珍坊里了。
哪家要是有个姑娘进了司珍坊,真叫比儿子考了举人还高兴,进了司珍坊将来就是板上订钉儿的王候府里人,谁家不得觉得光耀门楣啊,更兼着司珍坊可是个即得名声又得钱的地儿。
迎着旁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姚海棠一一笑着回望,然后施施然地走过亭台院落。
“不着铅华自天真,海棠姑娘这时倒正应了这句话”
当她走过廊台之下时,有人在她身后念了这么一句,她想了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廊台下站着一少年,说不出长得多好看,也说不出气度多好,只着一身深蓝色刻丝直裰穿在身上,全无半点配饰,直可用一句“不着一物,尽得风流”
。
看了看遂笑着施了一礼:“谢过言公子。”
“江湖多风雨,海棠姑娘一路小心。”
言公子是司珍坊的司任,专管收验姑娘们做出来的物件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言公子把姚海棠推出了司珍坊。
只是这样的言公子,没有人能怨得起来,更何部姚海棠魂儿都换了,自然记不得也不怨,只是笑了笑说:“言公子在罗网之中,无羽翼生风,也万望珍重。”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其实这天下只是个更大一点的罗网罢了。
看着姚海棠说完话渐行渐远,言公子的脸上有一些很淡很浅的微笑,他笑着说了和姚海棠心底一样的话:“天下,无非个大罗网而已,罗网大风雨大,有羽翼也容易伤着。
海棠姑娘,凭你的性子,碰壁的时候且多着呢”
这位言公子的话,姚海棠当然是听不着了,她现在正在屋里思索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到底是哪个时代,这不太好打听。
史书司珍坊里倒是有,不过现在她不能再去看了,只能怪前几天太过转不过弯来,错失了时机。
“凭着手工来看,倒是真看不出来是哪个朝代,司珍坊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设立的。”
姚海棠也自问是熟知历史,但从衣着、饮食、建筑来看,这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想了没答案,那就消停着想想以后怎么过日子,还是要先看看这里的风物人情,别被人当妖魔巫女给烧了杀了浸了,那可就白瞎了这多出来的一段儿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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