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直起身,凝视着母亲纤瘦的背影,思绪里糅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魏朝的规矩严明,禁止宠妾灭妻,禁止杀嫡立庶。
沈周氏作为嫡母,其实何须担忧做妾的女子。
一切,不过是因为当年生产时留存的愤恨罢了。
沈周氏并不知道儿子念及往事,却知道沈长念向来不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但她向来信奉,权势争夺,单纯只会成为自我了断的匕首。
所以她厉声质疑,无意间打断他的回忆,语气寒冷地恍若房檐边的冰棱“先帝当初最是简单淳厚,连太祖皇帝都夸他‘敦厚仁孝,不慕富贵’,最后呢?”
明面上支持自己的嫡亲兄长严祖尧,获得了前者的信任,掌握调兵权。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反水,彻底消灭太子一脉,登基为帝。
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嫡庶兄弟。
沈长念知晓她言辞内的深意,静默不语许久,方才回道:“是,母亲。”
西风乍起。
“长念”
似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沈周氏关紧黄梨木窗,莺歌搀扶着她坐回精致的檀木椅上“因着你是沈家的嫡长子,父亲自小便对你诸多限制,而母亲,也因为朝堂的变化,对你要求严苛。
你心里,也难免会有怨恨。”
沈长念不笑不语。
沈周氏觉察到儿子的沉默,似是开解,似是安慰,柔声说道“但母亲也是希望你知道,‘慈母多败儿’,母亲纵然为事多有不当,也是希望你能为君分忧,承担起匡扶天下的重担。”
“是”
沈长念应答道。
这些话,自束发以来,他早已听过无数次,也体谅她的拳拳爱子之心,却难免有所伤感。
毕竟在他心里,母亲,先是娘亲。
沈长念深吸一口气,抬头,粲然一笑“母亲爱子之心,儿子明白。
只是近来课业繁忙,如果没有其他事,儿子便先行离开了。”
沈周氏也不想耽搁他的时间,径直挥挥手“去吧”
他礼节性地告辞,转身走房门。
真是奇怪,他苦笑着,寒天冻地的,为什么总觉得眼眶泛热。
“爷,没事吧?”
等候许久的书童瑞祥见着主子眼睛通红,犹豫片刻,还是询问道。
沈长念随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平静地回道“无事,许是今日狂风呼啸,不经意细尘迷了眼。”
瑞祥知晓必然是假话,大雪天的,哪里有飞扬的沙尘?但他惯会看人眼色,也就不欲深问,跟着自家爷的步伐也就出了寒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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