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并不想走。
她还有话要说,她还想再见她的孩子们一面,与他们说说话。
可是,她的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喉头更是酸麻难当,她知道,这是那个叫楚刃的女卫施了手段。
在这般武力面前,张氏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由楚刃将她扶出了花园。
眼泪顺着面颊滚滚滑落,冰凉而苦涩,复又被风吹干。
那一刻,没有人顾及她的感受,更无人去怜惜她此刻的心情,一如当年她算计别人、轻取他人性命时,也从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一般。
张氏微微阖起了双眼。
她终是有些悔了。
只是,这悔意来得太迟、太迟,迟得她连最后再见孩子们一眼,亦再无机会。
而此后的余生,她只能枯守在寂寂的庵堂中,远隔红尘,孤单以终老。
秋风寒凉,脚下的青砖地坚硬而冷,这安宁伯府的繁华风物、绚丽秋光,自她的身旁匆匆掠过。
没来由地,张氏忽尔便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彼时她方年少,亦曾想象过将来好景,良人相伴、儿女成行,携手笑看斜阳。
这样的美好她曾经得到过,然而却始终不觉满足,总想再要更多,直至此刻,终是一无所有。
眼泪重又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沾湿了她灰色的裙裾,落下点点泪渍。
那一刻,张氏的身上泛起一重浓浓的悲伤,便连西风亦拂之不散。
傅珺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后,无声一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张氏如今就算后悔,亦是悔之太晚。
抬手揉了揉眉心,傅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为张氏的事情而思虑谋算,如今尘埃落定,她也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八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咸宜。
侯夫人一行数十人,安然离开了京城。
临行前一天,傅庚将张氏意图半路截杀一事报予了二房,傅庭与崔氏皆是大为惊心,待听闻此事是被三房一手压下去的,崔氏更是收拾起了一切小心思,再也不愿对那些旧事探头探脑了。
比起自己一家子的命来,那些旧事轶闻已成云烟,崔氏是再剔透不过的性子,自是知晓孰轻孰重。
素云并苏娘子等参与毒燕窝事件的人,傅庚全权交予傅琛去处置了。
这毕竟是他们长房的事,如今傅琛也算是一家之主,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至于朝云,却是由傅庚亲自出手,安排她“身染恶疾”
,送到了安宁伯府名下的庄子上,并没有跟随大队人马回老宅。
不过,如今傅庭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故也没起疑。
为安全起见,傅庭临时更改了返乡路线,改走水路,傅庚亦亲自安排了官船,加派了不少伯府侍卫随行。
傅珺并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
她对平南侯府实是无甚亲情,三房有傅庚一人代表便足够了,她不想再去看侯夫人的嘴脸。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便在那一天的晚些时候,郡主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傅珈曾经的大丫鬟珊瑚。
珊瑚早已销去奴籍,嫁给了一位年愈四十的乡绅做续弦,这门亲事是傅珈亲手安排的,故她对傅珈颇为感激,两下里倒是时常走动着。
珊瑚突然到访,令傅珺十分意外。
她这里颦眉凝思,青蔓便在一旁便鼓着腮帮子道:“娘娘若是不想见她,婢子这就把人打发走。”
语罢又嘟囔:“什么阿猫阿狗也往郡主府跑,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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