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谷子已经麻了。
他倒不是不知道金军在前线已败——事实上,高安仁那一伙骑兵,就是从他身边经过,向北狼狈逃窜的——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早晨还看起来威风八面的高安仁高大将军,出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这也太尼玛快了。
本以为高安仁要整个狠的,没想到是拉坨大的。
你没这本事,就老老实实依仗大伊山固守呗。
出去浪战损兵折将不说,还害惨了大伊镇的百姓。
最重要的是,高安仁逃跑了,他留下来的三百乡兵也跟着乱了起来。
罗谷子现在就是个教书匠,一没有亲兵甲士,二没有军中威望,根本弹压不下去。
三百乡兵当即就逃散了大半。
可罗谷子在百姓中还是有威望的,尤其在昨日夜间的大乱中,被裹挟到签军中的还有不少士绅大户人家,甚至还有一些吏员。
在这些人的协助下,终于让这两千签军成功转向,乱乱哄哄的沿着官道往回进军。
罗谷子则是拎着一杆朴刀,与儿子罗慎言一起在队尾断后。
“父亲。”
罗慎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咱们该怎么办?”
罗谷子的髻已经有些散乱,花白的头从破草帽中钻了出来,闻言苦笑:“为父也不知。”
罗慎言低声说道:“宋军如此能战,咱们难道就不能降吗?金国有什么可效忠的?”
罗谷子瞥了自家大儿子一眼:“金国固然不值得效死,可宋国是什么好东西吗?”
说着,他叹了口气,望向远方:“听闻那大小眼元帅的军纪尚可,老夫却从未亲眼所见。
然则几十年前宋将张俊攻亳州时,老夫就在左近。
当时张俊来到城下,亳州在酒监房人杰的劝服下直接开城投降,父老担壶提浆前来劳军时,你知道生了何事吗?”
不待罗慎言回答,罗谷子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张俊这狗杀才直接入城开始烧杀劫掠了!
他们虏掠良人妻妾,夺取财物,杀戮无算,其酷烈无异金贼。”
“后来金人再来的时候,亳州父老直接绑了房人杰,弃宋投金!”
说着,罗谷子就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今日老夫降了宋人固然简单,可来日落得房人杰的下场,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罗慎言也叹了口气。
如画江山,竟然被宋金这两个操蛋政权中分,这些自诩为豪杰之人既不想效忠异族,却又对赵宋政权绝望,只能随波逐流浑浑噩噩的活着。
罗谷子摁着罗慎言的肩膀:“大郎,你是好孩子,但若是事有不谐,你不要管我,去找到你弟弟,将他养大,好生活下去,明白吗?”
罗慎言只觉的肩膀上的大手似有千钧之重,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是哽在喉咙,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
在长队列之后的数十名青壮立即紧张了起来,手持那些乡兵溃散时扔下的长枪盾牌,警惕的望向来骑。
罗慎言此时也顾不得说别的,轻轻推了一把罗谷子,让他先到后方躲着。
而罗慎言则是昂头挺胸,挎着朴刀来到青壮身前,大声呼喝:“贼来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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