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半轮金乌被山脊吞没,林间光线愈发暗淡,透出几分幽森。
群玉从未觉得山路这般难走,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行差踏错,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谁敢信,她此刻竟然带着一个除妖师,要和他一起去杀妖。
殊不知走在他身旁的她就是个妖怪,杀过人饮过血,即便被他一剑结果了也算罪有应得。
不过,现在救谷瑞年最要紧,她和茂儿只能强压下心中畏惧,乖乖带路。
值得庆幸的是陆恒并未觉察出她的异常。
下山路上,他时不时关心群玉身体情况,言语温和,比她兄长还像兄长。
性格这样好的男子,群玉从未见过,更别提长得还和天人似的俊俏,实在令她厌恶不起来。
重回谷家院门前,群玉和茂儿都有些怵。
谷母恰好在门口,茂儿领着陆恒去见她。
谷母听说谷瑞年可能被妖物缠身,先是惊惧,后又连连点头:
“难怪我儿病得如此蹊跷,求大师救……”
她话未说完,陆恒忽然越过她迈入院内,群玉和茂儿也跟着他匆匆进入。
这时夕阳已全数西沉,徒留漫天烟霞。
淡薄如雾的暖金余晖中,群玉倏然瞥见一道冷光,直凛凛划破暮色,伴随剑鸣震荡,一时夺去所有光亮。
长剑出鞘,直朝着墙角栽种的花草而去!
装着花草的陶盆乍然碎裂,泥土飞溅,四周同时荡开一阵冷锋,在场众人皆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群玉弓着腰抱住双臂,那阵凛冽寒意仿佛强行渗入了她的脊骨缝隙,令她牙关战战,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一瞬。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别人并没有像她这么难受。
她心下忖度,那阵寒意应是陆恒的剑气,而她是妖怪,自然难以忍受除妖师用来对付妖怪的剑意。
所幸此时无人注意她这边,群玉用力搓了搓鸡皮疙瘩,强装无事跟着陆恒走向墙角。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方才敛去杀意,还透着几分凛然,教人不敢直视。
目光落向地上散落的泥灰,其上附着一层薄霜,陆恒掌心向下一扫,霜便散尽,露出颜色发黄的泥土和少许诡异的灰烬。
陆恒眸光一顿。
竟没有尸首?
刚进此院时,他便发现妖怪藏身在墙角陶盆中,应是只草木妖。
从妖气判断,它法力不强,因此不能离开种下毒种的人类太远,否则吸收不了他的养分,这才蛰伏院中,等待吸干谷瑞年精气再走。
陆恒微微弯腰,剑尖挑开地上黄土,剑身旋即溢出少许寒气,暗示此处妖气最重。
原来这就是它的尸首,竟已消解作黑灰!
然而,这种死状却并不是他剑法所致。
扫看四周,也未发现任何外力痕迹。
陆恒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种结论:此妖在他来之前就因某种极为诡异的原因,譬如走火入魔,而自行灰飞烟灭了。
而他刚才那一剑,相当于炸开它的尸首,起到一个类似放烟花的庆祝作用。
“大、大师。”
谷母躲在陆恒身后,哆哆嗦嗦问,“那妖怪,死、死了么?”
陆恒收剑入鞘,转过身,不着痕迹挡住他们视线,四平八稳道:
“已经被我杀灭了。”
众人未及拍手叫好,又听他温润如水的声音对谷母说:
“因为只出了一剑,没费什么力,所以……在下只收八十文。
此外,令郎若想尽快好转,在下还可以提供解妖毒的丹药,一颗七十文,两颗应该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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