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真是苦口良药,抑或本就已无大碍,应怜的头疼果真好了不少,揽镜自照,额上白净,料也再不会有人嫌她“印堂黑”
了。
白昼仍热着,早晚却凉了起来。
她寻了个时机,一日将晚,叫住来看她喝药的宗契,“师父暂留步,我有话与您说。”
门开着,宗契正撩了竹帘子往外走,一脚里、一脚外的功夫,驻足回望,高大的身形将将抵着门框,落下朴素的灰影来。
应怜只见他脸廓英挺利落,半缘镀落日沉金,半缘携凡尘温和,顿了顿,缓缓走上前。
宗契一眼瞧见她手里的那片天水碧的轻纱薄色,挑眉微诧,“怎么,你不爱这颜色?”
“颜色很好,是我自己手笨,裁不来衣裳。”
应怜勉强笑了笑,眸子泛红,还将素绢还了他,低头宛如做错了事,“我原想给您做点什么,又怕糟践了料子。”
宗契惯不会拉拉扯扯地推辞,便收了素绢,想了想,“那我得了空找人给你做一件,嗯……抹胸。”
话说出口总觉着有点赧,送闺阁里的女娘贴身衣物,总归有些不大合适。
但买都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不料应怜却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仍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
“师父,我想出家。”
他便彻彻底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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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顶受戒那日的情景,他已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会子师父就已经像后来那么老。
他亲为自己主持受戒,又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最后让他在佛前郑重地叩,又让他向他叩。
从此他没了俗家的姓,却仍是原来的名。
师父虽不教改,却与他道:“此‘宗契’非你曾用之名,而是我佛光寺‘宗’字一辈的法名。
初知你名姓那日,我便知你与我佛有缘,否则怎么就恰好叫这个名儿呢?”
据说这话他也曾在他爹跟前讲过,当时两人便为这个打了一架。
他爹是这么回的:
“老秃驴恁地不会讲话,我贺氏独门长子,怎舍得把你做小秃驴!”
可终究是上了佛山、入了禅林,一待就是十多年。
若说他当真一心向佛,宗契扪心自问,佛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习惯了每日擦拭佛像金身,为供养的佛灯添油,闲暇了就在塔林间练武,从东卷到西,把瓦砾落叶卷得到处都是。
清静的日子过惯了,便淡忘了在俗家曾怎样生活。
但他仍旧不解,凡尘之人,怎会生出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