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缓缓地凑了上来,一股热流深深地缠住了男人的头颅,脑髓中挥之不去的寒意被驱散了。
这种状态还在持续着,路明非有些飘飘然,他明明只是颗死人头而已,但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他恐怕就要复活了,就像是断掉半截身子的蚯蚓一样生出新的身体……好吧,他必须承认自己少掉的部分有点多,这恐怕需要费点时间。
好在女人最终还是松开了紧贴他的那一部分,轻轻地对着路明非耳语道:
“我们回家了。”
路明非听出来了,这是阿淼的声音。
看到她换下了那身水蓝色的长裙改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时,路明非就想到了,她是来接他走的。
阿淼捧着路明非的头颅走进了竹林身处的一间草庐,她点亮了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路明非看到了屋里铺着的几张草席还有一张几案,除此之外的,就只有一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
油灯下阿淼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路明非觉得还是这样的她更好看些,毕竟活人有属于活人的美,不是吗?
阿淼点燃了一束大概是来自天竺的珍惜香料,浓烈的香味很快驱散了头颅散发出的恶臭,然后她把人头轻轻浸入水桶中,仔细地为他清洗污渍,本已凝固多时的血接触到了热水后便又化开了,水桶中变得一片殷红。
();() 水,无穷无尽地热水灌满了路明非的脑袋,他仅存的肉体被淹没了,头颅中寄存的灵魂也被淹没了,路明非并未觉得不是,相反,他的心情很好,被寒风吹得有些哆嗦的灵魂在热水中遨游,颅腔内可恶的蛆虫们不是被淹死就是被烫死了,他们的尸体从半截脖子下流了出去。
生命诞生于水,又回归于水,路明非现在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当然,是站在一颗寄生着阴魂的人头的角度来说。
沐浴结束了,阿淼把他捧了出来,再用毛巾将他擦干。
路明非脸上狰狞的血痕消失了,这会儿他又清秀了起来,双眼似乎炯炯有神,完全是个生机勃勃的活人嘛。
没结束呢,要知道,古人们总是留着长发,所以沐浴完之后少不得的一道工序便是梳头、做发型。
阿淼从袖中掏出了一把上好木料制成的木梳,她用这把昂贵的梳子开始替路明非梳头,虽然油灯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不影响她细细地分出每一根每一根的长发,耐心地梳理着。
路明非觉得自己以前大概也有过替阿淼梳头的经历吧,不然他们之间没道理拥有这样的默契,活着的人静静地梳着死人的长发,彼此之间默契地一言不发,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刻。
虽然他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应该不能胜任梳头这样的精细活计,算了,他确实记不清了。
一个时辰后,路明非长长的头发终于被梳理完毕,阿淼还贴心地为他挽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发髻,毕竟人总是追求时尚的,死人亦是如此。
阿淼捧着他,又把他轻轻地放在几案上。
接下来,她开始脱去自己沾着血污的白衣,白皙光滑的身体迈进新换上热水的水桶里,女人和男人的头颅相望着,如水流,如烈火。
非礼勿视,路明非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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