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低头,观察陈卿容的神色,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谢澜安身上不擦香粉,呼吸间却兰气幽香,一靠近来,陈卿容的脸倏地红了,跺脚,娇斥“都说了,不许这样和我说话”
养尊处优的小郡主脾气说来就来,她要走,又有点在意谢澜安身后的那名大个女郎,转过头认真交代道“你可不许把我送你的甲胄给别人穿还有,我才没原谅你呢。”
谢澜安乐不可支,过后即命人将那副金甲供进了骁骑大营她的公舍中。
何羡的心思更单纯些,自从发现了谢府藏楼的藏之丰,他便一股脑地扎进这座宝库,也不怕人说他攀附新贵。
反正主家不赶人,他便往来借。
这日谢澜安却在楼底下等他。
束梦站在她身后,娇细的怀里捧着几摞高的卷宗,摇摇晃晃保持着平衡。
何羡愣神着走近,谢澜安手指往那些纸堆上一点,开门见山“上一次北伐户部入档的账,有没有兴趣算一算”
何羡更为怔营。
说实话,在谢府出入这么久,他依旧不透谢娘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既不明白,谢娘子身边既有那么多优秀的郎君为伍,本应眼高于顶,为何还愿意对他这样的平凡角色和善可亲,大开方便之门;也不懂得,她是如何做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听政又掌兵的。
她所求又为何
何羡只知道落在头顶的机会,即便想不通,他也不想失去。
“我”
何羡思索了片刻,问“这是户部不示人的密档吧”
谢娘子协同督办北伐事宜,自然可以调,他却没这资格。
谢澜安轻描淡写地说“户部不是姓何么”
何羡一愣,苦笑起来“那个何和我这个何,可不一样啊。”
“那要试一试才知道。”
谢澜安眼里闪着淡然通透的明光,慢悠悠道,“除非郎君觉得,自己的数术在何氏里算不得数一数二,担不下这摊事。”
何羡再不聪明,也明白了谢娘子绝非只是让他算算数这么简单。
他斗胆对上那双镇静清逸的眼眸,忽然有种直觉,只要他今日点了头,他和他阿父清苦的生涯很快便会天翻地覆。
这是一位虽令人不知底里,却莫名信服的女郎。
至于他的数术,当然数一数二
因为其他家族兄弟根本就不稀罕碰这玩意
少顷,何羡吃下这个激将法,伸手从小婢子手上接过累累卷宗,沉下一口气问“娘子要我算什么”
“军粮从京城批红到调配到位的时间、运送人力、输送时长、消耗速度”
谢澜安早已在心里考虑周全,一连串报出来,最后加重声音,“越细越好。”
“好。
我”
何羡不自觉点头,还欲说什么,忽然着一个方向顿住了。
他的对面,一个白衣郎君手拿着一本,漆黑的眼仁正静静望向这边。
他的容貌也太出挑了些。
谢澜安随之望去,见是他,唇角松松一勾。
唇红眉黛,容颜雪白的小郎君,仿佛在没有树荫的夏日下多站一会儿,日光就会晒化了他。
印象里好像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谢澜安招招手,她这里有荫凉。
胤衰奴被她发觉,抿唇矜持地走来,身上轻麻质地的衣摆随着行步轻拂,有种柳动涟漪的风致。
他轻唤了声“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