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重九方才不是有意晾着她罚站,只是担心这房里不够亮堂,她看不清桌椅摆设,又不确定她酒劲儿过了没有,怕她贸然走动,一不小心要磕碰着。
千钟心头漫过一重温热的酸涩,说不清愧疚与感激哪一样更多些,到底只嗫嚅道:“谢谢兄长。”
梅重九也不问她谢的什么,只摸索着端起碗,埋头吃饭。
千钟一坐下来,顺手便习惯地要摸那勺子,忽想起些什么,缩了缩手,转而把一旁的筷子捉了起来。
而后悄悄瞄向对面的人。
留在这儿吃饭虽不是她来这一趟的本意,却也让她捡着个难得的机会。
梅重九吃饭使的也是筷子。
只是目不能视,总归有些不便,他吃饭间一举一动比庄和初还要慢些,千钟与他对面坐着,正能把他使筷子的动作看个真切。
千钟就比照梅重九的手势,在自己手指间重新安顿了那两根纤细的木棍,又依样动了几下,果然比她自己在停云馆摸索着练时灵便多了。
接连成功夹起了几样菜,心里一畅快,千钟蓦地想起件事来。
“兄长,”
千钟用筷子往嘴里扒了口饭,边吃着,边故作漫不经心问,“有没有人来向您打听过,我跟庄大人今日去哪儿了呀?”
梅重九手上一顿,咽罢口中的东西,才道:“没有。
怎么?”
她在停云馆喝了酒之后,是怎么与庄和初合计的,庄和初又是如何在她的谋划上做了些变动,她又如何依计而行的,千钟大致都还想得起来。
这会儿神思清明了不少,稍稍一理,就能悟出些门道了。
庄和初选定的那关门打狗的地方,该就是停云馆。
她在停云馆嚷嚷着搜找那一通,应该很快就能传到裕王那里去,恰就能让他想到他自己把那些西北恶匪藏在自己负责搜查的广泰楼的事。
自己干过的事,自己动过的念头,就极容易认定别人也会如此。
裕王那么深的心思,又在庄和初手里连吃了几次亏,该也不会立马就信,这就要用上那个扎根在庄和初身边的眼线了。
梅重九毕竟是广泰楼的人,那眼线保不齐就会从他这儿入手。
如此步步凶险的事,将梅重九这么一个照顾自身生活都有些困难的人无辜卷入其中,便是没有裹在外头的这重兄妹关系,也没有搁在里头的那份连日说书教她识字、又处处悉心关照她的恩义,千钟心里也照样过意不去。
“我就是觉得,我醉成那样子回来,这府里肯定会有人好奇,我跟庄大人出去干什么了,想着就怪丢人的……”
千钟有模有样地支吾道,“要是有人问到您这儿来,您别理会他们吧。”
梅重九默然片刻,沉着面色搁下了手里的碗筷。
千钟只当他是要顺这话头开始数落她,连告饶和起誓话都想好拿出来搁在舌头上了,却不想梅重九一开口便揭过了这篇去。
“庄和初说,明日不必教你识字,你要与他进宫去见皇后。”
这话与她醉酒的关系,千钟转眼就拐过弯儿来,忙也搁下筷子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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