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席间霎时一静,群臣的目光死死锁在天下最尊贵的这一对父子身上,揣摩着万岁的心意。
太子仿佛如梦初醒地站起,不知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自从他开始监国起,汗阿玛亲昵的话语,优容的态度总是伴随着猜疑的冷眼和打量。
他从前自以为从小依恋皇父膝下,汗阿玛待他的诸多殊荣早就习以为常,如今大了,却要他恭谨事上,他实不知该如何侍奉君父。
汗阿玛亲征葛尔丹时,他监国时倚重的大臣汗阿玛一班师回朝便立刻贬谪出去,如今他从小信赖的叔公索额图也被勒令乞休。
他以为汗阿玛对他不满,可除却不着痕迹的猜疑,待他的态度却又依旧如常。
现下他乍然听到这样慈爱温和的话,心中第一个升起不是久旱逢甘霖的感动,而是油然而生的惶恐。
直郡王在上头将太子看得明白,心中暗嘲太子不经事。
若他是太子,绝不会如此让汗阿玛费心。
太子贪婪,有了汗阿玛的逾越诸子的慈爱还不知足,只想着在朝堂上揽权。
汗阿玛勉力平衡,太子却不知体恤皇父。
看到太子这副表情,汗阿玛会失望吗?他回头偷偷望去,却看不透近在咫尺的康熙的思绪。
太子步上玉阶,竟有些迟疑和踉跄,“汗阿玛……”
“保成啊,你病好了,朕也就放心了。”
康熙亲手将那个福字交到太子手里,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将来是万民之依赖,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太子被这么一拍,眼眶一红,一个七尺男儿当即跪下,他感动的不知所以,“臣此身不足惜,只怕不能再见到汗阿玛!”
直王在心中冷笑,一向眼高于顶的太子,如今也知道装模做样的博怜惜了。
他看不得这两个若无旁人的模样,太子一来就把他们兄弟都比下去了。
直郡王在太子身边跪下,脸上喜气洋洋地说道,“有汗阿玛送的福气定能叫太子往后顺遂无虞,儿子心中实在羡慕,不知能否也讨一张墨宝去?”
康熙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长子微微阖眼,“朕今日乏了,明日再写罢。”
太子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不假,可对胤禔他自问也是时时关爱,并不曾忽视。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便只想着从他手上夺权,远不如小时候乖顺。
今日除夕宴席上皇上与太子一个慈爱一个恭顺,两宫相合之事很快又叫朝中风向一变。
太子党在索额图致仕后便稍稍低调下来,如今又重新在朝野中招摇起来。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一早便从宫中分发皇上御笔所写的福字,然后就是封笔罢朝,休息三日。
四爷近来已不在宝月面前掩饰,将下人挥退后就将她抱在怀里闲话此事。
宝月点评道,“万岁要做圣父圣子,太子岂能违逆?”
无论是扶持太子还是直王,万岁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不是让朝臣将太子和直王作为挟制万岁的工具。
四爷赞许笑笑,嘉奖似的递给她一块糕点,“这是汗阿玛给太子的一根绳索,登天跌地只在一念之间。
于太子直王而言凶险万分,于我们几个,却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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