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女,自幼聪慧,为人处世干脆利落不输男子。
他常说可惜了女儿身,她便理直气壮地反驳,说女儿又何如,前朝女帝可为皇,不过是男子狭隘浅见,总以为女子就该唯唯诺诺束缚于后宅,但凡有个出挑的便说是生错了身,真真可笑。
那么眉目张扬意气风发的女儿,他到现在还记得她出嫁那日的样子,眉梢眼里都是开心,却死得那么凄凉,自缢啊是被逼到何等情境才抛下弱孙,让他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真是瞎了眼才答应把她嫁到沐家
“姨母”
沐清溪出声喊住杜欣,不想姨母为了她再争执。
外祖父不想见她,她就算硬闯进去又怎么样呢外祖父就会她一眼,跟她说几句话就会接纳她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何必自取其辱。
她来是因为母亲,是因为幼年时的情分,绝不想做那等硬赖着不走的蠢事,平白给人笑话。
“算了,姨母,我们回去吧。”
沐清溪敛了眉目轻声说道。
“荇儿”
杜欣皱眉着她,满是不赞同。
沐清溪强扯出个笑,“外祖父想必是乏了,咱们还是别打扰了。”
这是在外祖父门前,她心里再委屈也不好直说,只想先劝着杜欣离开。
却不知,她这番挂着泪的笑容更加让人心酸。
杜欣明白沐清溪这是伤心了,爹和娘的态度如一柄利剑刺得人心窝子疼,她带着她闯进去又能怎么样呢
杜欣气性也上来,“好,咱们回家,凭什么事,有姨母在呢”
她摸了摸沐清溪的头,转身便要带着她离开。
却被沐清溪扯住了衣袖,“姨母等等”
杜欣不解地她,以目相询还有何事。
沐清溪回以一笑,“我既然来了,总该给外祖父磕个头。”
该尽的礼数她是不会少的,这是娘亲教给她的,再怎么寒心,她不会因此失了礼数,惹人笑话。
说罢,上前走了几步,撩衣跪在坚硬的青石板砖上,冰凉的寒意从膝盖上升起,凉透心扉。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外祖父和外祖母连见都不肯见她。
她无话可说。
她磕了三个头,一下一下,磕得仔仔细细。
杜玄早在沐清溪开口的时候便丢下了棋谱,站起来走到门前,透过缝隙,面对唯一的外孙女儿,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着沐清溪跪在地上,水青色折枝牡丹纹综裙在她身边铺展开来,像是朵盛放的出水莲层层叠叠的花瓣。
她长大了,五官越来越像杜瑶,连那股韧劲儿也像他着沐清溪磕了头,见她起身挽着她姨母,着她抬步离开门前。
“等等”
杜玄忍不住出了声,他打开门,着沐清溪瘦瘦小小的身影,越越是心酸。
他以为他厌烦了沐家人,连这个外孙女身上也流着沐家人的血,他喜欢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