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小头最后一程的那天晚上。
南雪不哭,不笑,不喝,不吃,只是呆呆地又望起了天花板,一望就是两三个小时,一动不动地。
南雪去上课,老师在台上讲,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空茫地望着,望着,望着。
有一天,坐在第一排的南雪,目光从黑板转向了教室外的花草树木,她望着,望着,望着,脑袋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一个男孩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来,他颤颤巍巍地半步、半步地走着,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为了今天能够独立上学而开心,还是天生就是畸形的呈现微笑状。
从校门口到南雪宿舍旁的楼梯口这段路,不过二十来米,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在凝滞的时光里,走出了自己悲惨的生命,走出了一个乐观的自己,也走进了南雪的心里。
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就这么难呢?有些人生下来四肢健全,心理却早已满目苍夷;有些人,身有残缺,却拼了命地乐观活下去。
南雪啊,南雪,你个四肢健全的女孩子,为什么要任由悲伤在心里逗留呢?为何要一直揪着自己不放呢?就不能放过自己吗?求你了,放过自己吧,乖啊,放过自己。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处,南雪的泪一颗又一颗拼了命地往下掉,她要把所有的悲伤统统倾泻出来,她要把对小头的思念和不舍诉诸泪水,她要把对邻居老张的憎恨和恨不能杀了他的怨念全部都倾泻出来。
南雪戴着的口罩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心底里,一阵阵刻骨铭心的委屈、悲痛、愤恨,全都付诸了这如半山腰上的泉水般的泪水汩汩流淌。
末了,南雪感到身体无比轻盈,那块压着自己的大石头仿佛被拿了出来,她的胃空了,心空了,脑袋也空了。
南雪,趴在书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做个香甜的梦,梦里小头还在,她带着小头来到海滨街的人造沙滩上,小头快乐地又蹦又跳,刨沙戏水,末了,把自己整个满身污泥,睫毛上、狗鼻子上、嘴巴边全都沾上了细小的沙粒。
南雪也不生气,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那般,允许它撒泼打滚,允许它无理取闹,说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脾性怎么过分,玩闹得如何过分,没有一个父母是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
只见小头跑着跑着,海浪一冲,就没了身影了。
“小头,小头,快回来,回来,小头,你别吓我,快回来,别玩躲迷藏了”
南雪紧张得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心又开始抽搐起来。
“南雪,南雪,下课了。”
是同桌的声音。
“哦,好。”
南雪艰难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头沉沉的,晕晕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一望门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刚刚那个真实的梦还在脑海中浮现,南雪拿起了书包,刚想站起来,双腿酥软地瘫坐下去,又麻又酸痛。
缓了好一会儿后,南雪重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停车场走去。
那天晚上,南雪回到家,看到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她第一次一下子添了两碗饭,又猛地灌下了一碗胡萝卜玉米排骨汤,然后,上了楼翻起了久违的书本,旁边放置着几大叠这阵子落下的卷子,英语的、数学的、语文的应有尽有,她一张张拿了起来,不懂的便重新看教科书,尽管如此,还是有太多的知识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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