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好一阵沉默。
良久,杨淑才出声道:“诸位身在江湖,为国为民,倾尽所能,可知位卑言轻?身居高位,方能大有作为啊,无论是于民还是于君。
诸位可愿为朝廷效力?”
“这便是我今夜约见公主的目的。”
魏无涯缓缓掏出一块令牌,置于桌上,“此乃先天阁阁主令牌,公主持此令牌,便可动用先天阁的所有人脉物力。”
杨淑没急着接,反而问了句:“阁中可有擅易容之人?”
华服男子闻言哈哈一笑,抬手在下颌处摸索了一番,轻描淡写地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掀开外袍,漫不经心地取出里面的垫肩、内衬……大变活人。
杨淑震惊地打量面前花容月貌的女子。
她微微颔首,露齿一笑,声音并不陌生,正是那位卖包子的姑娘,“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与先天阁阁主等人辞别,回到落脚的客栈,杨淑便迫不及待地奔向裴裕的房间,想和他分享这晚的所见所闻,以及某个由来已久、如今水到渠成也势在必行的疯狂念头——
蜀王谋逆之举,罪大恶极,株连九族,除了皇帝直系,旁氏宗亲难逃一劫。
嘉和帝子孙凋敝,仅与贵妃严榕育有一子名智,年仅三岁,尚不会说话,是个痴儿,而严榕乃吏部尚书严芮之幼女,若日后由无知稚子继承大统,政权落入谁手不言而喻,严芮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任人唯亲,党羽众多,届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既如此,她为何不能登临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改变山河动荡、百姓困苦的大梁衰微的气数?
这满腔心事,她只能同他一人说,没来由地坚信,他将一如既往,无条件地包容她的叛逆、支持她的雄心,不料,竟扑了个空。
帮忙打点私兵收编的差事儿,这么费时?都指挥使司的人没给他使绊子、拖后腿吧?不应该,他们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能耐,他是常胜侯之子,又立过实打实的军功。
杨淑坐在裴裕的床沿上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裴裕风尘仆仆地走进屋内。
杨淑莫名浮起一丝鸠占鹊巢的心虚,欲盖弥彰地从床上弹起,轻咳一声:“怎么忙到这么晚?”
裴裕沉默不语。
屋内光线太暗,杨淑又点了一盏灯,这才瞧清少年没穿日间那身红衣,换了一件粗陋的素服,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近乎悲怆,再无半分张扬。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了?”
裴裕咬了咬牙,艰涩道:“玉门关失利,我父亲……常胜侯战死,铁骑营折损过半,败走嘉峪关。”
哐啷一声,北风剎那间吹开半掩的窗户,凌冽的寒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个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些。
杨淑猝不及防,被冻得一激灵,“什么?”
“朝廷急令,命我即刻动身,前往嘉峪关整顿边防军务。”
裴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里似有泪光一闪而过,凝结了千言万语,“我……不能护送公主回京了,请公主多加保重,一路小心,提防杨爽及黄伟之流的余孽残党在途中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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