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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对墨云书传他过来,却又把他扔在这儿半个时辰不顾的行为看明白了几分。
大抵不过是发现以前从不入眼的儿子,突然由灰不溜秋的毛毛虫变成扑扇小翅膀的蛾子了,引得他睁眼瞧瞧罢。
“怎不回答?”
墨云书逍遥随心,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手指粗大均匀,只是随手捏住,却没减弱力道,强迫着抬起他的脸来。
仿佛是在审视某件物事,如寒冰雕琢的黑眸不容他逃避。
的确,完全没有父子感情的两个人,突然之间,血缘又算是什么?
墨恒年纪尚轻,比他矮了大半头,被如此毫无尊重地轻待,心底勃然大怒,淤积的狠毒又深了一层。
沉默一下,蓦地扭头摆脱他的钳制。
墨云书眼眸深寒。
墨恒仿若不知,后退一步,神情绷紧,站得仍旧如松如杨,声音平静到近乎异样的程度:“父亲命孩儿说,孩儿就斗胆了。
孩儿活了十四年,哪怕母亲在世时,也日日在小院中静修。
以前总能勉强保得一份清净颜面,如今却连这份清净颜面都要朝不保夕,实在冷暖自知。
若说无怨,那必然是假的。
孩儿也是人,虽修身养性,却不是个没有情绪的石头泥塑。”
他抬眸与墨云书对视,不躲不避,眸底坦然,竭力“隐藏”
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苦涩,声调淡漠下来,“所以如今,孩儿便想:不期待,便无怨;不奢望,便无愁。
世间怨愤,无不是望而不得罢了。
除此之外,若说恨,却是无从。
生身之恩大于天,孩儿是父亲血脉,父亲不曾短了孩儿吃用,不曾让谁害了孩儿性命,孩儿何来资格去恨父亲?”
一口一个孩儿,说得自己直恶心!
他实在说不下去,俊逸至极的面容便飘过恍惚的萧索。
继而突然反省般,面容一整,躬身施礼,清醒沉静地道:“孩儿失态,请父亲责罚。”
墨云书眼眸深沉,挺拔立定着俯视着他,右手摩挲了下扳指,习惯的动作慵懒而漠然——墨问闲模仿了他的小习惯,却模仿不来他的威严气度。
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分毫不变,直直盯了他小半刻钟,才沉眸转身,举步行至榻前。
墨恒白衣安然,临窗凭风而立,垂头无声地自嘲着勾了勾嘴角,恭敬却从容地道:“父亲还有何教诲?孩儿要去静修了。”
他的神态,自然被墨云书的神识探察了去。
墨云书负手,淡淡道:“年后初九,你也随为父去瑶国。”
刚才还自称“我”
,转眼就换成了“为父”
。
但这个自称相对于面对墨谌墨雪行等人时,分明显得淡漠毫无在意,不见半点父子温情,倒像是见过面的陌生人,再次相见时随口打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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