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的双肩微不可察地震了震,心中立即生出警惕。
果然!
果然这宫中,不止有她与抱琴能看见那天幕。
夏守忠这句提醒,等于就是说:我已知道了府上所有的秘密,如果你不能满足我的贪欲,那么对不住,我大可以告诉皇上,你说的不尽不实,隐瞒了贾家最要紧的罪责。
“哦?”
元春只是惊诧了一瞬,神情立即恢复为原先那副冲淡平和的模样。
她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道:“这么看来,夏内相的福气也是不小啊!
早先天幕说了那么多,您都记下来了吗?皇上若问起,您都能——回想,复述给皇上知道吗?”
夏守忠一怔。
“我毕竟是贾家出来的人,”
说到这里,元春已有把握,索性托起手边原该给她喝的一盏茶,将盏盖轻轻拢了拢,慢慢饮了一口,才继续道,“能看见天幕,皇上自然不会疑心。”
“可是夏内相毕竟姓夏啊!”
这就是明着提醒夏守忠,如果他敢向皇帝告密,数落贾家的不是,元春完全可以指责夏守忠索贿不成,反过来诬陷贾家。
如果他们两人对质天幕上所说的内容,夏守忠记得的,肯定没有元春记下的那么周全。
在夏守忠看来,天幕上说的复杂无比,又是什么"
康熙朝"
,又是什么"
九龙夺嫡"
,还有好些什么诗啊曲子的,夏守忠虽然听了这大半夜的,可记下来的,着实没多少。
重守忠难堪地轻轻一托袖笼,元春所记的内容都在他袖中。
然而如今天子汲取了前朝太监乱政的教训,不许太监识字,他大字不识几个,总是拿到元春所写,也看不懂。
罢了罢了————夏守忠只得咽下这口气,哈哈—笑,冲元春道:"
贾女史说笑了,我这身份卑贱的宫中内侍,哪儿能得上天垂青,能看得见那天幕呢?”
贾元春继续慢慢地品茶,施施然笑道:"
夏内相何必自谦,内相在宫中说话,一向有人听。
奴……自然也是听得进的。”
直守忠的脸色便转好看,知道贾元春识趣,两人大可以就这天幕之事,定个攻守同盟。
就在这时,只听殿外脚步声响起,皇帝陛下迈着大步走进来,见到元春,微微皱眉,简短地问:“都写出来了吗?”
元春忙跟着夏守忠一道行礼,并且答道:“奴婢已尽己所能,将一切听到的都记了下来。”
就见皇帝一点头,道:“很好!
你先去歇吧。
朕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为朕效命,朕便有赏。
凰守忠,带贾女史去库房,让她挑一两件玩器,自个儿留着把玩也好,赐给母族也好,由她自己决定。”
“快去快回,朕还要批折子,夏守忠赶紧回来侍候笔墨!”
夏守忠忙响亮地应下:“是————”
元春随夏守忠退下,其间她留意着皇帝,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对朝事比对天幕更加关心,从头到尾都未再抬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