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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朝歌开口时便已来到她的面前,然后将尚且穿着白色里衣披散着长发未挽的朝歌按回了座椅上,另她转回了身面对着那铜镜,下一秒,朝歌只听到低沉优雅的男声在她耳后侧响起,是他微微俯了身靠近了她:“歌儿,昨夜睡得可还好?”
朝歌的肩膀隔着那薄薄的里衣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因他忽然凑近了她,用这闲适又略有些惬意的亲近口吻与她闲谈昨夜睡得好不好这么个问题,朝歌一时竟莫名地红了脸,也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只得呆呆地坐在那儿,顺着面前的铜镜的倒映,看到里面他那风华绝俗的英俊容颜,本想见到他后有一连串的话要说,此刻竟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答道:“昨夜睡得晚了些,因而今日也起晚了……”
卫衍随手拿起案上梳发的箅子,修长的手指在朝歌墨黑柔顺的长发中穿过,撩起了一缕,竟颇有闲情逸致地亲自为她梳起发来,朝歌只能透过那铜镜看向身后的他,此时卫衍的神情十分专注,垂眸专心地为她梳发,动作娴熟自然,就好似几十年如一日地早已与她形成这股默契一般,却半点也没有要提及这几日他连续数日在议政殿不归的事。
“经此一事,冉魏和北越必然决裂。
可事情毕竟是发生在邺康,卫衍,如今的事态是不是很严重?”
朝歌乖巧地坐在卫衍面前任他为她梳发,而方才的问题,倒不像是有心干预朝政,反而眼含担忧,似在关心卫衍的处境。
卫衍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抬起眼来,笑意微微地看着朝歌:“冉魏太子闯下大祸匆匆回国,闻人叹必不会善罢甘休,春天到来之时,恐怕这事要做一个了结。
诸国使臣也已各自离去,闻人叹急于送妻儿的遗体回北越,就如你所说,这事毕竟是发生在邺康,我们总要关起门来连续数个日夜召集臣子议政,做做样子。”
做做样子……
朝歌乍舌,春天到来之时,恐怕这事要做一个了结,那是要掀起战事的意思,而卫衍的态度却是不以为意,恐怕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只是朝歌越发不解了:“可那冉魏太子杀了人,杀的还是一国皇室,就这样让他回国了?”
“他毕竟是一国储君,他要过关离国,我没理由让人拦着他。”
卫衍似笑非笑地抬起唇,他自然知道朝歌心性善良,可牵扯到诸国间的政治,岂是有那样分明的是非公道的?冉魏太子当然可以回国,而代价……自然是将付诸举国之力应对北越三皇子闻人叹的恨怒。
闻人叹并非区区皇子,闲散之王,他掌北越之权,便是面上再玩世不恭,可这一次,冉魏触碰了他的逆鳞。
西梁的战略位置实在太重要了,昔日卫衍覆灭西梁,令北越、冉魏觉察自己的尾巴被卫衍踩在脚下,两国也一度成盟企图攻围北周,卫衍费尽心机从自己的手中丢出西梁这块肉,已然打破了北越和冉魏的铁盟,他们都想得到西梁的控制权,而冉魏做到了。
可惜一直以来闻人叹太过奸猾,任他父亲与兄弟对西梁这块肉进入他人口中而急得不行,偏偏他却似乎对这块肉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三皇子妃,是你的人?”
朝歌抬眸看他,她自然知道卫衍要做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是没有软肋的,即便再沉得住气如闻人叹,也会有乱了阵脚的时候,问题只是是否真的触碰到闻人叹的逆鳞罢了,可若闻人叹真如卫衍所说的那般奸猾,以至于多年来夹在北周和冉魏之间竟没有丝毫动作,卫衍又凭何确定,一个女人就可以让他有所动作?
卫衍微微一笑,他待朝歌一向有耐心,对朝歌的问题,也从来都是知无不言,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哄小孩字一般带了几分鼓励和欣赏,笑道:“云流儿这颗棋,可是燕归楼耗尽心血埋在闻人叹身边多年,倘若这一个云流儿尚且不能令闻人叹乱了阵脚,再加上一个子嗣呢?歌儿……便是有人利用了你,我也会为你疯魔,何况闻人叹?”
闻人叹有再大的野心,再有耐心,可云流儿不同……云流儿于他,就如同朝歌于卫衍。
闻人叹的隐秘的确鲜有人知,他有那样地位卑微的母亲,却能以庶出皇子的身份将北越王和整个北越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心智并非常人,寻常人自然不能令他乱了阵脚。
但云流儿是他这运筹帷幄的一辈子吹的最大的苦头,十年前他尚且如履薄冰,云流儿大约是他唯一不为人知的过往,他尝试过失去的滋味,对于“失而复得”
的人,自然倍加看重,闻人叹成婚多年却未有妾室,可见对云流儿的情深意重,更何况出事的还有一个唯一的子嗣。
闻人叹对冉魏有所动作是迟早的事,这件插曲,不过是让原本就要发生的事,提前罢了。
“燕归楼为什么要这么做?”
倘若是他费尽心机放在闻人叹身边的棋,活着不是远远要比就这样死去要好吗?更何况朝歌实在想不明白,北越对冉魏生了嫌隙,两国之间必然有冲突,这对西梁又有什么好处?燕归楼不是赵公陵的谋士吗?况且公陵哥哥……他若是知道了……
卫衍似看出了朝歌在想些什么,嘴角的笑意不免有些讥诮:“赵公陵岂会不知燕归楼的用意?歌儿,人是会变的,大局之上,牺牲是在所难免。
西梁受制于冉魏多年,冉魏霸道,而赵公陵隐忍多年,又岂会甘心继续受冉魏牵制?”
卫衍说着,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停,朝歌只听得篦子从卫衍手中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卫衍的眸光忽然变得幽深异常,眉宇微皱,似有戾气隐隐要从他体内崩出,他的身形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朝歌察觉到异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卫衍,慌忙起了身搀扶住卫衍:“卫,卫衍,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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