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我识得你起,你就是个心善温顺的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孽被判进了地狱中?”
泪水将她脸上的尘土冲刷了下去,露出她尚可称得皎洁的面容:“殿下,奴婢罪孽深重不值得殿下关心。
奴婢,奴婢此番寻来殿下,只是想告之殿下,东琊国主您万万嫁不得。”
我怪道:“如何嫁不得了?你又是怎么得知我要嫁给东琊国主了?”
她伸着枯缩成一团的手,尽力撑起身,恳切地望着我:“倘若奴婢说他已有了个心仪的姑娘了呢?东琊国主在地府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自他成了妖主后风头更甚,地府里谁不知晓?他与她姑娘早已两心相许,何况那姑娘的家世也是极好的,若非与你早有婚约,他,他又怎会弃了那姑娘……”
我绕着忘川水边的一簇红竹转了两圈,笑道:“这么说来我到是个插足的了?隔了这般长的岁月偶然得见,你还能存了这份贴切心思委实不宜。”
“殿下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实在不忍看殿下嫁错了郎君,入门后受尽冷落。”
她骨架似的身子微微颤抖,随时都似能塌了。
我挑了根粗细正好,光滑无刺的竹竿,横手劈断,蹲□递给她:“妖鬼不同道,我渡不了你功力。
你将就撑着点……”
她咬着唇,瞧了眼自己的一身枯骨,不禁悲从中来,握着竹竿哭得很是哀恸。
半晌,我道:“含含,你的话我都想信。
可你也知道上次我见你时,那些鬼对你都是避之不及,而那时你说话都艰难。
你我主仆一场,你若要我助你从地府逃出去也是可以,只是你要先告诉我,谁让你来对我说这些话?是岑鹤吗?”
她手里的竹竿霍地掉落。
唉,想要轻松嫁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我的忧郁逆流成河……
第29章“佳偶”
天成(一)
竹含含脸上的表情由惊诧到迷茫,再由迷茫到惶恐,由惶恐再至如临大敌,最终归为一种百般纠结、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上下两片嘴唇闭闭合合,她摸索起竹竿,像是抱着救命浮木般紧紧抱在怀里,直直盯着我:“殿下,殿下……”
她这双眸子生得本就似养在清水里的两粒水灵灵的黑珍珠,因着掺了点外藩血统,尤为深而阔。
入了地府,想又是遭了不少的罪,眼窝处更深陷了几层,被她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这么一盯,顺着胳膊就往脖子上生了一层的寒栗。
“咳,你无须这样看着我,也不必将我想得太过妖魔化。
中元节你来我水榭时,不巧被我撞见了而已。”
非我擅以小人之心度了她竹含含之腹,也非我突然间智商大幅度提高。
只是那夜在水榭瞥到那身影时,我就心揣了疑惑,再后来施千里自红杏树下捡到了她的信笺,这揣测就落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岑鹤与竹含含本就是旧识,见上一见无可厚非,奇就奇在偏偏是我刚允了东琊国主的婚事后她就出现了,无端地要我推了这桩婚事。
呆子也能摸到这其中曲曲拐拐的猫腻。
思及此,我不免略生欷[,人都道年少轻狂,岑鹤这厮看起来年纪也一大把了,调戏起我来驾轻就熟,做事怎么还这么轻、这么狂了呢?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
“你也不必再替他做说客了,东琊国主这婚事我已允了下来。
这千年时光,白云苍狗而过,含含,我不知你如何,你亦不知我如何,种种变化恩怨非一言两语可说得清的。”
我难得攒了两分正经色,自认说的这一通话十分深沉十分通达,扶着她胳膊:“总之,我嫁东琊国主的决心就和你嫁风芜的决心一样坚定的。”
顿了一顿,加强了一下语气道:“你告诉岑鹤,我非东琊国主不嫁,你让他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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