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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叹道:“如今她们几个倒还罢了,伺候的人虽多,但可心的却少,终究不过是过个场罢了。
若说真正的豪门列侯人家,哪至于此?我们哪里能比得上人家分毫?非是我卖弄,若说真富贵,你们这么些人里可还没人见过呢。
世人都道做官好,可见这做官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何等荣耀,其内里如何,又是那起子没见识,专靠碎嘴编撰的人能知道的?再说既是大家子出身,那夫人必知书识礼,这小姐想来自幼便承庭训,也读书知礼,怎的才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是好是歹,便想起终身大事来。
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从四德,从小儿念到大的东西都忘了?小孩儿家的,自以为是佳人,只等良人来把真心终身托付。
还有巴巴的送上门去的。
也不管人家是否家有亲事,父母长辈是否中意,孝悌礼义皆没了,就是生的再好,也算不得什么佳人,鬼不是鬼,贼不是贼。
若遇个好的倒也罢了,若不慎遇上个空有其表的土匪盗贼可待如何?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一嫁便是终身。
这一生也就毁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见过不少,可也没听过哪家的大家闺秀是这样的。
把大户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这编书的也该掌嘴。
快别再说这样的书,她们姐妹小,有时虽也淘气些,却也从不知道这些话的。
我也从不许她们听这话的,我虽知道些,也不过是年纪大了,闷了当笑话听而已。”
薛姨妈忙忙地道:“很是呢,这正是大家子的规矩,我们虽不才,也从不让孩子听一点这样的杂话。”
李婶看她一眼,笑道:“姨太太说很是。”
那两女先儿忙道:“是,我们记住了,再不敢说这些书了。”
众人一时都听住了,忽听屋外“嘭!
嘭!
嘭!”
三声巨响,如在耳边,似在心头,唬了众人一跳,众婆子忙道:“外面小厮刚捡了大爆竹来放,趋吉辟邪呢,让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受惊了。”
邢夫人等便忙去看贾母并众姐妹,好在众人虽唬了一跳,倒也无妨。
黛玉禀气柔弱,初闻巨响只觉心头突突跳,贾母便搂她在怀中安慰,不一时便也好了,又见贾母慈爱,便仍依着撒娇。
湘云却还是笑嘻嘻的,悄悄与宝玉咬耳朵道:“等席散了我们放爆竹去吧,我放的可好了。”
宝玉忙答应了。
宝琴在旁也听见了,只抿嘴一笑,拈了颗松子剥了慢慢吃。
探春接了侍书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便只拿着盖碗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碗中的茶叶子,间或瞧一眼站在媳妇们中间的赵姨娘和在外厅的贾环。
惜春最小,到底有些受惊,便依在迎春身边,将头枕在她肩上,迎春便轻轻拍着她,李玟李琦两个凑在一处悄悄说话。
岫烟一时也定了神,却看身旁的宝钗却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忙道:“宝姐姐!
你可是不舒服么?”
便欲让人告诉贾母去,宝钗低了头,一手抓着岫烟的手道:“邢妹妹,你别嚷!”
岫烟忙答应了,一摸她手,只觉冰冷潮湿,道:“可是受惊了?不若去歇息吧!”
宝钗勉强笑道:“小时候放炮仗被吓过一次,不碍的,别搅了老太太高兴。”
又悄声让莺儿去寻一丸清心丸来服下,半晌方才好了。
好在今日她坐得远,众人都不理论。
岫烟虽觉不妥,但看这厅中依旧嬉笑筵宴的众人,恍惚记得宝钗在爆竹声响起之前贾母说话时便脸色又些不对了,不由有些疑惑,没奈何,只得罢了。
凤姐训了外面的媳妇走上来斟酒,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
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
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之后,再从昨朝话言掰起如何?”
她一面斟酒,一面笑说,未曾说完,众人俱已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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