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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刘姥姥喝了几口茶,便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厚厚薄薄的书,刘姥姥便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
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
刘姥姥心下赞了几声,又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只觉目眩神摇,暗道这两日所见的姑娘只怕一个也及不上她的,笑道:“这位姑娘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么?我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呢。”
王夫人笑道:“大姑娘可是我们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自有几分像老太太的。
姥姥先见了老太太再见姑娘,自是觉得眼熟了。”
刘姥姥觑着眼又瞧了瞧,心道更像是那观音庙里观音娘娘座前的玉女呢,又觉此话太唐突了,便笑道:“姑娘这里哪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鸳鸯笑道:“姥姥见过哪里的上等的书房了,怎么知道林姑娘这里比上等的书房还要好的?”
刘姥姥笑道:“姑娘笑话我不是?我哪里能见过什么好书房。
不过我岁数大了,也看过几出戏的,那戏里演的,那些个大家公子少爷们的书房里不是堆了那么多那么厚的书么?还有句话不是说什么‘书香’么?”
说得众人都笑了。
紫鹃等见她说话有趣,就请她一旁坐下说话。
又说笑一会,贾母转头正好瞧见窗上的纱的颜色旧暗,倒把窗外的翠绿给压下去几分,平白少了几分生机,便问道:“这纱怎的是这个颜色?”
紫鹃笑道:“这原先是翠的,二奶奶送来才换上没几日的,这两天日头大,就这样了。”
贾母点头不语,可巧凤姐进来,便和凤姐说道:“你妹妹这里已多是翠竹了,怎的窗子上还糊这个纱?这个纱新糊上好看,没几日就不翠了,倒更把竹子的翠色给压下去了,反倒不好。
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挑样好颜色的明儿给她把这窗上的换了。”
凤姐忙笑道:“是我疏忽了。
一会儿我就找去。”
黛玉忙摆手笑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姐姐什么时候得空寻了给我就是了,不必特特去找。”
贾母将她搂过在身边笑道:“你别惯着她!
这凤辣子一日不让我排遣她一顿只怕就浑身不自在呢。”
凤姐假意哭道:“可见老祖宗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了,我可不依了,老祖宗自有了妹妹后就不疼我了。”
说得众人掌不住都笑了,贾母笑骂道:“猴儿,和你妹妹还吃醋呢,她父亲在任上,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又生得单薄,我当然难免多疼她些,我也知道你们事多,平日里总有疏漏的时候,你妹妹有什么事总不好开口,我既瞧见了哪有不说的理?”
王夫人和凤姐忙低头道:“是。”
凤姐又笑道:“到底是老祖宗,我们一百个也不及您一个的。”
贾母忍俊道:“这世上的话到了你的嘴里也变了味了,刚刚那醋味还酸得人牙都软了呢,这会子怎么就甜成这样了?”
众人又都笑了。
说笑间,便听外面丫头回道:“平姐姐让送几匹纱来。”
贾母听见忙叫人进来。
原来之前平儿正在外面候着,听贾母与凤姐说纱的事便忙让人去开库房将那几匹好颜色的纱都取来,命小丫头送了来。
众人便都一起看那纱,只见共拿了四五样颜色的,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银红的,颜色鲜妍,纱质轻软厚密,非是寻常能比的。
众人一行看一行赞,薛姨妈笑道:“果然是好东西,比我们府里进上的都还好上几分呢。”
贾母笑道:“这‘软烟罗’我们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后来拿这个作被作帐子,试试也竟好。
她这里就用这银红的罢。”
凤姐答应着,雪雁乖觉,自去拿了剪子裁了一块去放窗上瞧了瞧,笑道:“果然还是老太太眼光好,这银红衬着外面的翠,竟这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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