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桌上放的,还是晌午时为余娴沏的。
梁绍清收回拨风的手,缓缓捋了捋衣摆,才用两指拈起茶杯,若有所思道,“茶事确是妙啊,沁心饮清热解暑,红袍盏却勾人心火,小娘子气血倒流,狐狸还以为她红杏出墙,他算心算利,算不到一个情字,你说,小娘子会向他解释吗?”
禾丰思忖片刻,摇头道,“依奴婢看,不会。”
梁绍清挑眉,“为何?”
禾丰浅笑:“因为奴婢看得出,萧夫人有心茧,将破未破,路还长着。
余府把她护得太好,就拿从前为她安排相面来说,不愿她委屈半分,瞧不上旁人,致使她年满双十还未出嫁,最后却又顶着鄞江的蜚言下嫁给身份、官职、家财全都不如相面者的萧大人。
这段遭人诟病的痛苦经历,只会让她学到,忍耐、矜持。”
“那你说,我与那狐狸并肩谈笑,小娘子会不会在意?狐狸又会不会解释?”
“会。”
禾丰话锋一转,“但是,萧夫人会不会信、会不会既往不咎,是另一回事。”
“那便是你不懂男人了。”
梁绍清大摇其头,“不对,是你不懂萧蔚。
这狐狸下作得很。
指不定使出什么勾栏手段,小娘子虽矜持,却稀罕他得紧,头脑发个昏,这事儿便揭过了。
没准,我还做了好事。”
禾丰点破她,“小姐的好事,是成人之美,不是拆人姻缘?”
“我当然是都爱看了。
成人之美,下次见面就让小娘子谢过我,拆人姻缘,下次就看狐狸吃瘪的样子。”
梁绍清亦笑,回头瞧了她一眼,“这茶是谁采买的?吩咐人去赏了他。”
禾丰福身即回,“是。”
正要离去,梁绍清又招手,“去我爹的院子里问问,玉匣还没打开吗?”
禾丰颔首,另几个丫鬟燃起红泥小炉温茶,一盏的功夫,天便暗了。
禾丰也办完差回来,附身贴近梁绍清的耳畔,“国公爷请您过去,院外已备好轿子。”
梁绍清的院子离梁忠甚远,可说是长街头到长街尾的距离,去一趟都要坐小轿,因此轻易不会面。
如今请她去,想必是玉匣开了,请她同观。
“玉匣一开,如入诡境。
运气好,一如余宏光当年青云直上、化灾解难,运气不好,就如那些被余宏光请去观赏的高官们,暴毙家中,至今不知缘由。”
命数事关生死的话从梁绍清口中说出来,竟带着戏谑,“真是太有趣了。”
穿进院过穿堂,几道门后,落轿于梁忠院前,只见院外排满死士,横眉冷眼作警惕状,险些连她下轿靠近也要拔刀相对,梁忠的心腹客卿出院迎她,令其余随从一律等候在外,交头接耳者,直接拉出去打板子发卖。
“可看过了?”
梁绍清问那客卿。
“没有,国公爷在等您呢。”
客卿眉头微拧,“不过,匣锁落时,匠人说,看到了奇光。”
梁绍清讥笑,“装神弄鬼,甚是无趣。”
余府能将真品给他们,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梁忠候她多时,陡一见,连忙招手让她来身边,“清儿,你可算来了,方才……”
“不必多说了,开吧。”
梁绍清抬手打断父亲的话,用眼神示意几名死士上前搬动巨硕的匣盖。
屋内除开死士,只梁忠父女二人,与一心腹客卿、一心腹匠人,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渐阔的缝隙,犹然似盯着将洪水猛兽挡在城外的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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