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人不多,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在她读大学之前,她甚至连公交车一趟要收多少钱都不清楚,她不懂这些,因为没有人会特意教她这个。
等到去了外地念书,很多事都要自己做了,她才发现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人,活在父母构筑的城堡里很安全,没什么不好,但什么都不懂,和真实社会脱轨的感觉让她很焦虑。
从那时她才开始跌跌撞撞的长大,她被人骗过钱,也迷过路,贪好玩和室友一起去做兼职时被老板和客人两头骂,还在路上给乞讨的人买了饭却被嫌弃怎么不是给的钱,她把过去十八年没有受过的所有委屈一次过感受了个遍。
她不敢跟家里讲,那是她从小到大最有主见的时候,也没什么后悔的,她甚至觉得很高兴,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了。
此时窗外细雨纷纷,叶佳妤望着路边往后倒退的行人和车辆,忽然有些恍惚。
车子停靠路边,她撑起伞下了车,走在细雨里时,她忽然有些想念沈砚行,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生出想念这种情绪。
“阿渝,过来。”
她好像听见有人喊自己,声音很熟悉,可是那个人不应该突然出现,于是她摇了摇头。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眼前的景物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可是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阿渝,阿渝!”
叶佳妤脚步猛的顿住,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找寻生源的来路,在雨雾迷蒙中,她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柱边站着个靛蓝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忍不住睁大了眼呆在了原地。
那个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很快就走到了她跟前,他的面色有些哭笑不得,“阿渝,你没听见我叫你么?”
“沈、沈砚行……你怎么回来了?”
叶佳妤茫茫然的望着他,脸孔上的震惊还来不及褪去,“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
“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沈砚行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伞下,又让她把她的伞收了,和她并肩走着。
叶佳妤又问了几句他家里人好不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时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和他说——他突然出现,实在让她很惊讶。
沈砚行也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和她一起走着,因要迁就叶佳妤,他的步子小了许多,时不时就拉她一下,好绕过那积水的小水洼。
她抬头看了眼,见伞正往自己这边倾斜,忙伸手扶了一下伞柄,可等她放开了手,就又往自己便倾斜了些。
叶佳妤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落在跟前的地面上,心里不由得失笑,这个人,连走路都这么认真了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沈砚行扭过了头来,侧侧身,让另一边手越过他的胸前和伞柄,落在了他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又对着她微微一笑。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叶佳妤却不由自主的沦陷在他柔软的目光里。
她忽然间想到,沈砚行其实是个话不多的人,尽管他面对自己和辜俸清等人时不乏风趣,说起他熟悉的领域也侃侃而谈,甚至是个很健谈的优秀讲解员。
但在平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安静的坐在那张桌案背后,细致的摆弄着他那些或是完好,或是残损的金玉瓷器。
这种状况在他们确定关系后并没有改变,他喜欢她之前是这样,喜欢她之后还是这样,唯一的不同,是他现在会冒着大雨赶回来看自己——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她却是个谈过恋爱的人,恋爱中的男人,眼神到底是有变化的。
到了叶家门口,叶佳妤掏钥匙开锁,沈砚行却低着头嘀咕了一句,“你鞋子都湿了,刚才该背你的。”
叶佳妤面色立即就讪讪的了,“算了罢,我一百斤的肉呢。”
早上上称看过,她的体重刚刚好三位数,本来还不觉得如何,可一听沈砚行说要背她,心里顿时涌出些羞耻感来。
可偏生沈砚行此时没有读心术和猜度人心的本事,他只顾低着头道:“两百斤我都背得起……这鞋子好看,可过了水就坏,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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