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当初答应谢清迟时,也觉得无比屈辱绝望,那些负面情绪在与谢清迟长久的相处中慢慢被埋在记忆深处,却又在昨夜之后如江潮般汹涌而来。
祁云心里木木地发疼。
他想,那些波斯商人卖的画本都是骗人的。
做那种事,只有身体上是快活的,心里却比受刑还难过。
并且难过比快活持续得长太多了。
他看到谢清迟身上的伤会难过,想起谢清迟说的话会难过,心脏仿佛时刻被命运巨擘碾在尘土中。
祁云放空思绪,不再想那些,只从怀里掏出地图,为前路做打算。
他们这次走的是小路,不经过襄阳,再要到的第一个小城乃是申城。
若是行得快些,今日便能到。
申城是他们返回的必经之地,又有赫安之事,恐怕届时会遇到玄机教搜查。
在申城,若是谢清迟的身体状况允许,祁云打算把马车换成马匹,两人尽快回到苏州。
谢清迟一日看不见,祁云便一日不能放心。
他圈定此后几处歇脚的城镇,重新将地图揣进怀里。
车厢里偶尔传来几声压低的咳嗽声,除此之外,二人再无交流。
不止祁云不主动开口,谢清迟也仿佛忘了他的存在。
说来也算是默契。
堪堪在酉时城门关闭前,两人赶到了申城附近。
他们所走的这条路正通向当日祁云与赫安搏命的那处城门。
马车转过荒山汇到城门前大路上,祁云忽然一怔。
前方路旁一棵槐树下卧着几根满是灰尘、看不出原色的竹篾。
他轻勒缰绳,拉车的马儿打着咴儿停下,祁云翻身下车,走到树下。
他弯腰将那些竹篾捡起来,吹干净尘土,撑回原状。
是一盏梨花灯。
灯骨周身画着美人赏花图的绢纸已经没有了,用丝线连成串儿的梨花花瓣也化作了泥,只剩这几根撑起灯笼骨架的竹篾。
祁云掸掉灯笼骨上的尘土,将它还如梨花灯一般拎在手里。
谢清迟见他中途停车,不知所为何事,也跟着下了车,道:“怎么了?”
祁云想着当时买下梨花灯时的心事,听到谢清迟声音,下意识将灯笼骨递给他。
谢清迟目不能视,接过来摸了片刻,疑惑道:“这是……灯骨?”
祁云反应过来,连忙将灯笼骨夺了回来,冷淡道:“与你无关。”
他想运力将灯骨搓成灰烬,但到底是没忍心。
踟蹰片刻,他将那灯笼骨挂在车辕上,慢慢向城里去。
城门处有清香扑鼻,祁云抬头去望,原来城里栽了一些梨树,此刻枝上堆玉砌雪,是梨花开得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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