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怎么会来?”
谢娴妤登时吓了一跳,小心脏怦怦乱跳。
完了,这是找上门来要孩子了?
虽然没有皇上旨意,淑妃决计抱不走孩子,但淑妃既已来了,恐怕也不会是和她闲话家常,谈到孩子的归属之事是免不了的。
谢娴妤定了定神,摆手道:“宣吧。
馨竹,奉茶备座。”
是福是祸这时也躲不过了,她便按兵不动,听听淑妃到底想要说什么。
淑妃是被抬至殿外的,随身的侍女掀开了厚重的帘子,三两个人一齐将淑妃搀了进来。
谢娴妤原本端着架子坐在位上,这时见了淑妃仍旧盈盈弱弱的病体,也不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妹妹身子既然没有大好,怎么还跑到凤鸣宫来?若是再受了风寒,伤了身子,又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淑妃唇色苍白,喘了喘才挥开侍女,虚弱的伏下身去,跪倒在地道:“臣妾出来个把时辰还受得住,姐姐的大恩大德不能当面拜谢,这病臣妾也养得不踏实。”
谢娴妤这下是真的吓着了,急忙走过去扶淑妃道:“妹妹何出此言?地上凉,先起来说话。”
淑妃却不起身,淑妃随行的几个宫人也都跪的稳稳的,谁也不过来帮着谢娴妤扶人。
淑妃仰头凝视着谢娴妤,眼中含泪,直把谢娴妤看的心里打鼓。
“姐姐是臣妾命中的贵人,臣妾落水姐姐竟然不顾身份亲自搭救,妹妹感激至深,实在是无以为报,如今又替臣妾照顾智儿,不辞辛劳,臣妾若连亲自来拜谢都做不到,实在枉称为人……”
淑妃说的动情,一双美目中转着的泪水便随着颊边淌下,楚楚可怜。
谢娴妤哪里受得了女人在她面前流泪,晕晕乎乎的忙点点头应承道:“妹妹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先起来说话吧,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为智儿多想一想。”
淑妃听到自己的骨肉,怔愣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被谢娴妤扶了起来。
谢娴妤松了口气,被适才的大阵仗震了一下,她冲馨竹摆摆手,命馨竹为淑妃的座位加了个保暖的软垫。
淑妃柔柔一笑,眼中满是感激。
谢娴妤和淑妃近近的挨着坐了,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自视极高的淑妃竟主动的握住了谢娴妤的手,谢娴妤吓了吓,想自己现在是个女的也没有理由挥开,才汗颜的由着她握了。
“臣妾那日落水的事……”
淑妃正要再说,谢娴妤却急忙将她打断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妹妹专心将身子养好就行了。”
她那天亲自跳下去救人她已经知道不妥了,这几日一直反复的自省。
只是眼睁睁的看见一个人自身边落入水中,那一刻她根本想不起自己已然身为皇后的身份。
她幼年家人全失,那段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大漠飞沙间面目不甚清晰的父亲扛着她逃出那一片黄土,腐尸满地的废弃城池。
层层叠叠的垒起来的都是血肉模糊的肢体,她才看了一眼便被父亲用布条蒙上了眼睛,只有鼻间漂浮的铁锈味异常刺鼻。
剩下便是一片空白的断层,然后便是父亲在营中枯槁憔悴、没有血色的脸,年仅三岁的她对死没有感觉,只有那个画面深刻的印在脑子里无法抹去。
有人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她的父亲也自然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照顾爱护她。
也有人告诉她作为守城英烈梁将军之子要坚定勇敢,不能够哭。
她被带回了谢家,又有了新的爹娘,但她一直迷茫着一件事,若是那日跪在父亲面前她有上前推一推父亲,唤他一声,父亲是不是便会睁开眼睛,不用“死”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