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临时买来的小床已经装不下池灿的个子,他直挺挺躺在床里,露出一颗脑袋,脚裹着被子与床尾齐平,稍微动一动就有响声。
池灿转着眼珠跟李景恪对视,总感觉李景恪有话要说,心里有点慌。
“池灿,”
李景恪突然随口一问,“你以前放在床上的小熊玩偶去哪里了?”
“啊,”
池灿停顿片刻,吞吞吐吐说,“我收起来了,收到箱子里了。”
李景恪一抬手关了灯,眼前顿时黑黢黢一片,等逐渐适应了,窗外路灯稀薄的淡黄色的光才映照进来。
“那你的存钱罐呢?”
李景恪面无表情的脸色隐匿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他通常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不在意也不喜欢深究别人的想法和行为,不会死守着一个疑问而受其困扰,但关于池灿的这桩小事,李景恪认为池灿有必要跟他说清楚。
而池灿一向说得很多,且具有迷惑性。
毕竟喜欢池灿是件颇为容易的事。
池灿天真而烂漫,哪怕经过当头一棒的人生变故,来到了他身边过与从前完全不搭调的混乱生活,捉襟见肘,也能总是说好听的话,遇见谁都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不止于这个人是李景恪。
同学乐意跟他玩,老师不吝啬夸他,连丁雷也不是例外。
只不过池灿爱说什么不重要,李景恪经手修过的存钱罐不应该不翼而飞。
池灿一愣,捏着被子爬起来半坐着,李景恪这一句话有如直直戳上他的脑门,是明晃晃的明知故问。
良久,池灿很慢地开口:“存钱罐不见了。”
李景恪说:“它不是你的宝贝吗,那起来把它找出来。”
头顶的灯霎时间咔嚓一亮,池灿眯着眼睛无措地呆坐在那张床上。
他很快感觉李景恪不是在说笑,然后下了床,不得不在李景恪的目光注视下重新开始找一遍,他拉出箱子打开哗啦啦翻起来,桌上、杂物柜上还有衣柜里通通翻了一遍。
找不到的东西再找还是没有,池灿穿着一件薄睡衣在屋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神情木讷,眼角有些发红。
李景恪不清楚是胸前的伤口在痛还是心脏,他知道这很没意思,因为有某种东西正在隐秘之中如大厦将倾,于是随便找个借口为难池灿也是在为难自己。
他让池灿停下来,不用找了,回来睡觉。
池灿重新躺回床上,俨然是李景恪所说过、所希望的那种最懂事听话的弟弟。
黑暗里,李景恪不能侧躺,听见连续不断翻来覆去的转动声,他喉结动了动,对池灿说道:“过来。”
池灿骤然不动了,李景恪撑起胳膊靠近过去一点,刚刚被池灿用翻身产生的噪音盖过去的鼻息声像一双轻柔的手,覆住了李景恪的心脏。
都不用再猜测,就知道池灿又偷偷在哭。
李景恪再次说:“池灿,睡上来。”
池灿听从了命令,睡上去后躺在大床的边缘,知道李景恪这是在可怜他,也许多哭哭李景恪会心软得多一点,但池灿其实是不想哭的。
他感觉胳膊一下被握得很紧,模糊的眼前晃过黑影,李景恪周身的气息笼罩过来,他猝不及防被李景恪搂进了怀里。
“就是找不到了啊,”
冷冰冰的身体触碰到温暖的那一刻,池灿一瞬间崩溃出声,“我又没有撒谎骗你,也没有藏起来,箱子就在那里你去翻——”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以后买新的,”
李景恪拽着他的衣袖帮他擦干净脸,头疼地说,“每天睡觉都这么哭,别人都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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