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寒风从墙的缝隙渗透进来,将桌上一盏油封熄灭。
寂静的黑夜,在冷风的嘶吼中,隐隐约约捎上了别样的声音。
银铃叮当作响,无形中驱散了不少酸臭糜烂的气息。
两道阴影随着轻细的开锁声投下,李钰耳尖微动,手下翻书动作一顿,从书卷移开视线,率先望见的是精致小巧的锦靴。
他抬起头,与来人对上视线:“如今皇城森严,你们倒是还能闯进来。”
云笙挥了挥手扬去眼前灰尘,见眼前这人倒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登时觉得有些好笑:“殿下被无辜押入大牢,却是半点不见难过啊。”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也不是我去刺杀的陛下。”
李钰轻笑着,将手中书卷翻身盖在桌上。
郁起云抱着剑从后走来,他随意扫视着大牢环境,对李钰道:“这边的侍卫不多,陛下寝宫那边倒是围了众多禁军。”
李钰点头:“那必然会加紧戒备。”
“先离开这再说?”
云笙将手上吊着的铜钥匙甩了几圈,鞋尖转了个方向。
“不必,我尚还不能离开。”
李钰摆手谢绝,又转向郁起云,“袁摇还活着吗?”
郁起云:“被押到太明宫,由陛下亲自审问。”
云笙眉头微动,“如今陛下亲自督察,可若是他死了殿下就真的无从证明清白了。”
“云姑娘,可否劳烦你去给戚珩捎个信,他现在怕是还在我殿中等候。”
他没回答那句关于清白的疑问,反倒神态自若地带过话题。
既然李钰自己都不甚在乎,那她也无需为他多操心了。
云笙朝郁起云点头示意,两人旋即施展轻功离开大牢,地上躺着几个被打晕的牢头,云笙将钥匙塞进一人胸前,与郁起云很快分道扬镳。
这边是青灯暗色,而皇城中央仍是灯火通明。
太明宫内金碧辉煌,悬于两道的琉璃盏如金钩绣带般错落有致地摆着,陛下坐在榻上,衣摆一角长长拖曳于地。
雕梁画栋的宫殿,烛火深深印在他脸上,眼尾鼻旁布满沟壑,白发散尽,除去身上那袭黄色龙袍,看着与平常那些颓废的华发老人无异。
他深深地看着这满是珠光宝气的大殿,尽管缀饰有无数珠串金丝,但他仍是觉得空荡。
这些年来自己逐渐开始变得荒诞,疑心过重,身边人一波又一波地被猜忌被陷害,原本少年时期的将门臣子几乎全先他一步步入黄泉,但他始终冷眼旁观。
现今,年岁渐趋垂暮,也终是明白帝王将相为何不得善终。
陛下缓缓闭上眼,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他似乎只记得少年时的肆意张扬,不记得中年时他们曾于波谲怪异的朝堂之上斡旋。
殿堂末端只余一声重重的叹气,随着暗门敞开逐渐散去。
太明宫的暗道里,一名披头散发满身血渍的男子被拷在刑具上,尖锐的长针刺进他的指尖,已经干涸的血迹不断被新涌出来的鲜血覆盖。
见大门被推开,袁摇艰难地睁开眼,???*脸上早已被溅满污渍,一身单薄的囚衣上洇出斑斑红痕,多处被荆条抽开,裸露在外的已是皮开肉绽。
里头只立着禁军头领,见陛下亲临便拱手道:“陛下,此人还是不肯透露。”
皇帝摆摆手,统领会意地退至一边。
“是谁派你来刺杀朕?”
皇帝缓缓踱步至他跟前,脸色阴鸷。
袁摇扯开嘴角,一只眼早被抽得血流不止无法睁开。
“不是你家殿下吧?”
袁摇嘴边的弧度更加剧烈了,只是这一上扬又将唇边旧伤给扯裂开来:“您是说他那样的废物吗?”
皇帝脸上骤然带上愠色:“你好大的胆子!”
见龙颜大怒,统领将荆条猛然抽在袁摇身上,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裳更加承受不住,他身子一颤,嘴角有血溢出,眼神仍是不为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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