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吸了吸鼻子,止不住泪如泉涌,对二人鞠躬:“谢谢师兄。”
伤心归伤心,但还记着他家殿下交代的差事,小圆子攥着黄符,边哭边往紫霄宫的方向走。
暮色渐沉,寒山君盯着面前那串五帝钱,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失了神魂,直到双眼干涩到发疼,他才伸出手,触摸那根红绳结。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努力平复心绪,尽量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换上那副刁钻刻薄的老顽固模样,反复试过几次,却都装得不像样子。
香炉里的香烛燃尽了,他起身,取了新的一根点燃,再端着架子往高椅上一坐,铜钱在指尖一弹,一缕薄透的阴灵旋即现身。
冯天见到寒山君的第一眼,当即吓得腿软,就是犯错之后,惯性的下跪认错。
寒山君就像被人当头闷了一棍,双手握紧椅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逆徒!”
冯天抬头,对上寒山君那双牵满血丝的眼睛,心脏猛地揪紧,糟老头子怕是哭过了,冯天心疼得要命,像往常犯了错一样,他说:“徒儿,下次不敢了。”
寒山君腾地站起身,怒叱:“你以为你还有下次!
我说过多少次,从来都把为师的话当耳旁风,非跟那混账玩意儿混在一块儿,现在好了,人家毫发无损的回来,你自己却把命丢了!”
冯天早有所料,他师父绝对会将自己的死归咎到怀信身上,一点儿道理都不会讲。
即便如此,他还是得跟这蛮不讲理的糟老头子掰扯清楚,论起当时的情形,冯天阐述完,总结:“所以,怎么能怪怀信呢,我自己能躲。”
尽管说,当时的情形危机,寒山君听完,却仍是怒不可遏的斥责:“也就是说,你自己活腻了是吧?!”
冯天:“……”
不带这么胡搅蛮缠的。
寒山君一颗心伤得稀碎:“养你这么大,说没就没了,我图什么啊?”
“师父……”
“本以为,等我百年之后,你还能给为师送终,却没想到,”
寒山君泪盈于睫,仿佛泄了所有气力,倦极了,“临到头,还得为师来给你超度。”
冯天蓦地跪地叩首,泪水滴滴滚落,久久伏地不起:“弟子不孝,愿受师父责罚。”
“我还能怎么罚你?”
李怀信跪在殿外,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听着里头师徒俩的对话,心如刀割。
无论以前怎样,这一次,因为冯天的死,寒山君真正是恨上他了。
殿内一阵长久的沉默,许是彼此平复了,再响起话语的时候,是冯天已经发现他跪在殿外。
“怀信怎会跪在寒时殿外头?”
寒山君没搭腔。
冯天也是蠢到家了,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李怀信说话,结果话又不会说,扯到其身份,大端皇子,对掌教都没屈过膝,怎么能让他跪在寒时殿,简直火上浇油,把寒山君气得,白养了这么个不孝子弟:“他自己心甘情愿跪在这儿,倒成了我让他屈膝了?”
“大端皇子又如何?”
寒山君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管他膝盖有多金贵,他就是跪死在这儿,我也不带心软的。”
明明刚压下去的火,又给翻腾起来,冯天这回不吭声了。
大殿里静了许久,久到里头没了声息,冯天这才自内殿穿门而出,飘到李怀信跟前儿:“起来吧,人已经被我气走了。”
李怀信左右瞥一眼,没看见寒山君出来。
“从侧门走的,实在不想看见你。”
冯天道:“他其实心里明白,但这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总得找个人撒气,你先回去吧,跪这儿反倒刺激他。”
李怀信来低头认个错,倒不是非要取得寒山君原谅,算下来跪了大概四五个时辰,也差不多,他没打算真把自己跪死在这儿。
膝盖疼得厉害,加上天寒地冻,浑身发僵,起身颇有些费劲。
冯天也没办法扶他一把,盯着他闷声不吭的模样,也知道他心里难受:“你自己回去行吧?”
李怀信伸了伸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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