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没能拉住顾蔼。
不光没能拉住,还被据说文人出身腰又不好的顾相一袖子甩在了地上。
后人每每说起这一段时,都会额外感叹一句想不到相爷身手竟也如此矫健——谁也没能看清他究竟是怎么赶过来的,只知道上一刻才看见那位小王爷竟被活生生打得吐了血,下一刻便见着那道身影卷上高台,将小王爷牢牢护进了怀里。
十五下刑杖刚好打完,按流程还得游街示众才行。
行刑手自觉没下重手,此时却也生出浓浓不知所措,束着手惶恐退到一旁,仓促朝他施礼。
“澄如——怎么样?”
顾蔼全然没心思顾着台上台下,只将陆澄如用力圈在臂间,声音已急得发哑:“伤了哪儿?先生带你回去,且忍一忍……”
咬到舌头了。
自伤的疼是不给屏蔽的,陆灯一张嘴就禁不住吸了口凉气。
想要同他说自己无事,偏偏疼的说不清楚,只能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无声摇了摇头。
顾蔼不知就里,被他顺着唇角溢出的血色狠狠一刺,只觉从头到脚都凉了下来。
小王爷脸色苍白,靠在他怀里,偏偏不知痛一般仰头望着他,勉力发出的声音含糊低微:“我没事……”
顾蔼已听不得这个,掌心在他唇上轻轻一覆,囫囵着扯下官袍,将人小心裹了,一使力便抱了起来。
一朝首辅衣冠不整,不举诏、不奉旨,硬闯刑场抢人,无疑是极为失仪的行止。
顾蔼已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准备,抱着人起身准备离开。
下头的百姓却不仅没像预料那般起哄不满,反倒因为见到相爷冲上去护人,当场响起了一片热切的呼声。
顾蔼下意识停步,陆澄如蜷在他怀里,指尖攥着他的衣领,也不由怔了一怔,茫然回身望过去。
“相爷明鉴,逸王爷虽然策马,却是一路追着前头的马罢了,拢共也没踹翻几个摊子——那时若不是逸王爷及时勒马,我家娃儿少说也要重伤残废,说不定小命都救不回来了!”
“相爷,小王爷他虽然犯了错,可也知错了,后来还常常来街上照顾我们生意。
还请相爷高抬贵手,罚了这次便将过往抵消算了!”
“王爷秉性良善,无非是少年人一时不晓事,受了人挑唆。
我们都已不怪他,还请相爷莫要再罚小王爷了……”
“新法不是说——苦主不告,就能商量着免些重罚么?我们就是苦主,我们也不怪逸王爷了,如何便不能将剩下的游街免了?”
“小王爷都伤得这么重了,还不快让开,让相爷带着小王爷去治伤!”
……
众人七嘴八舌,生生让开一条通路,声音传到台上,叫两人都听得分明。
迎上顾蔼微讶的注视,陆灯脸上一烫,往官服半旧的柔软布料里缩了缩。
今日主动跑来领罚,就听见下面百姓喧闹纷乱吵个不停,却没想到吵得竟是这个。
人设根据逻辑一直在变,他如今已师从顾蔼多日,被教得懂事听话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偷偷出来做义务劳动,主系统的评测条也始终稳定,直到现在都没有扣除任何分数。
他向来不习惯有错不改,即便顾蔼都已罚过了,却也始终惦记着昔日在街上闯祸的事。
每每顾蔼忙于上朝公务时,就会以出门玩耍为由,自己来绕一绕,设法做些弥补。
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一来二去间竟已在民众中积累下了这么多的好感。
陆灯蜷在顾蔼怀里,听着外头的呼声,脸上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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