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两个林林,可是命运却如此不同。
一个在温暖的壁炉旁边,穿着得体的衣服,吃着万元的豪餐,另一个站在雨中,衣衫鄙陋,天地无依。
一个是娇儿林林,一个是孤儿草芥。
林迟小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等自己长大了有钱了,想吃包子就买肉的,想吃肉就吃瘦的,冬天除了白菜萝卜也能见到别的蔬菜,看见什么变形金刚、迷你四驱车多金贵也都敢摸一摸,买衬衣一买十件,校服小了就扔掉,再也不用修炼缝补的手艺,腌制着一缸又一缸的小咸菜,连跟着学校郊游都犹豫着掏不出门票钱,只能低着头不敢说话做着背景墙。
可是看看家徒四壁和带着陈腐味道的家具,他便明了,自己大概是要穷一辈子了。
和阮宁……完全不同,天壤之别的不同。
阮宁背对着林迟,却不知他现在在距离她几厘米的地方,用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他触摸着冰冷的玻璃,垂着眼眸看她,而那一眼带着近乎窒息的静止、领悟之后的欢喜和势在必得的隐忍。
继而,又是温柔。
他轻轻隔着玻璃抚摸了阮宁的发顶,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奔波在这大雨中。
也是那一眼,让宋林决定彻底与之为敌。
十二月月底的某一天,林奶奶单独邀请过阮宁到家里吃饭。
林迟那天正巧去市里为她配药,并不在家。
阮宁笨手笨脚地要为奶奶做饭,她待这老人一片赤忱,满心当成自己的亲奶奶。
林奶奶微微一笑,把这孩子安置一旁,用长出了干涸皱纹的手做了一碗面。
有这样一种人,年龄和疾病不会成为她精准判断和动作的障碍,哪怕耗尽比平时几倍的精力,她仍会做好她想做的事。
林奶奶额上布着细小的汗珠,但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
碗里有新炸的酥肉,有龙须面,还有青菜。
她摸了摸阮宁的小脑袋,唇角含笑:“这是林林爱吃的做法。”
阮宁尝了尝,觉得十分简单美味。
林奶奶看着面,疏淡开口:“林林打小就不爱吃油腻的东西,过年时我为他做了一回红烧肉,他喜欢这口味,却不肯吃肥肉。
我说你尽管去夹瘦肉,肥的留给奶奶,他摇摇头,不肯这样,只是拿米饭拌着酱汁吃了。
我把瘦肉隔开放他碗中,他说我不能这样,肉被糟蹋了,奶奶。
小小的人,那会儿才五六岁。
“他更小的时候,曾经独自一人在园子里过家家,桌子旁摆了一圈椅子,有些椅子上放了大茄子,有些椅子上放着番茄,没人同我这小宝宝玩耍,他就把蔬菜当成小朋友,喊着‘茄子先生,你好’‘番茄小姐,你今天胖乎乎的’,对这些食物似乎都有一种本能的礼貌。
“我曾想,是不是我对他太过苛刻、对他要求太多,使得他如此恪守规矩,连食物仿佛都有被尊重的理由,从未任性一时一会儿。”
阮宁想了想,觉得林迟活得很辛苦。
他的辛苦不是因为别人的束缚,而是遵从于内心的束缚带来的。
林奶奶叹息自己教导他太过守规矩,事实上,林迟只是太善良。
他因懂得规矩,便懂得了世人的喜恶。
能为别人做使人
欢喜之事,就不会故意行人之恶。
他又太过聪明,如此会遵循规矩使人方便,可规矩最终却只绑住了自己。
阮宁从小天高海阔,随心而为,与林迟大不相同,可她反倒因此更怜惜林迟与自己的这些不同。
林奶奶见她吃得开心,心中颇宽慰,想起什么,微微笑着开口道:“你如今还爱听故事吗?奶奶给你说个故事吧。”
阮宁看着林奶奶,点点头,吹了吹面汤,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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