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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来医生,还是上次那只脚盆鸡,脚盆鸡又是戳指头又是搬仪器,诊断报告,轻微心肌炎。
症状只是“轻微”
,但鸡大夫秉持日本人式的大惊小怪:“这是非常严重的疾病,非常非常地难治愈,必须良好地静养,清淡地饮食,还要按时服药。”
要是没听清病名,金总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癌。
他胡乱联想了一下民国戏的那些治病桥段,“地下党拼死争夺青霉素”
,“女主角一支青霉素救男主”
,金总指点江山:“打个盘尼西林不就好了吗?”
脚盆鸡一脸迷茫:“……盘尼西林?”
青霉素直到二战时期才开始临床应用,眼下的青霉素,只怕还在实验室里抠脚。
金总当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金总等鸡走了,又喷周裕:“都他妈说了别请鬼子,你跟他是有一腿啊?”
哪里来的乡下野鸡,青霉素都不知道,害得金总还要卧床静养。
周裕对少爷的暴躁已经麻木且从容了:“他内科还是顶好的。”
“南京就日本鬼子会看内科啊?”
周裕擦擦汗,干脆把白小爷搬出来,露生摇头笑道:“你和周叔闹什么气?东洋大夫也是大夫呢,安心养养罢!”
周裕在旁边一脸忠心太监的表情,衬得白小爷倒像贤妃娘娘,周公公进谏忠言:“小爷说的可不是吗?少爷好生躺着,这不是计较家恨的时候,格格都过世了,西后她老人家也进皇陵了,咱们把病治了,才是正理。”
露生笑道:“都怨我上回和你说夫子庙唱戏,又把你的心说病了!”
一通歪话,真是鸡同鸭讲。
金世安给他们弄笑了:“你们懂个屁。”
闹了一遍,东洋大夫照旧请,又请了一个善诊脉的名中医,中西结合的调理,按理说应该药到病除,谁知半个月里,越病越重,露生慌了神,心想少爷何曾吃过苦?这必是为我累病了的缘故,因此衣不解带地榻前守着。
众人怕金忠明知道,又要惊风动雨,又怕不去告诉,再担一层干系。
金世安仿佛料到了,醒时就跟露生说:“别告诉我爷爷。”
露生问他为什么,金总扶着头,说的都是胡话:“告诉他他不得接我回家?我们俩不就分开了。”
说完又一头栽进枕头里了。
露生一个人在榻前发怔。
原本是为心事要避着他,现在想回避也无从回避,也无心想别的事了,只盼他快些好起来。
他怀着一份别样柔肠,又兼着知恩图报的心思,病中大事小事,不肯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进进出出地忙,偏偏金总还只要他,一醒就问“露生呢?”
他的意思是“露生休息没有”
,大家听成“我要露生伺候”
,真把露生累得日夜无休,冬天里养胖的肉,春天又耗成清瘦。
柳婶看一堆小丫头闲磕瓜子儿,唯有白小爷辛苦受累,气得无事找事,拿瓜子壳做理由,把娇红翠儿骂个狗血淋头,回来又跟小爷抱怨:“成日说要报恩,这现世报就来了,你是欠他的。”
露生捧着药道:“婶子是享福久了,忘记自己什么身份,她们是伺候的人,难道我不是?都是当奴才的,还分三六九等呢?”
柳婶自小抚养他长大,心中爱他,如母爱子,偏偏儿子爱上个攀不着的假女婿!
这种丈母娘的心情跟谁说去?因此也赌气回道:“你算奴才?你好歹也是半个主子!
你就一心向着他,也不见他怎样爱惜你,满屋都是使唤的人,怎么就盯着你一个人用?”
她是气话,听在小爷耳里简直快变成甜蜜的佐证,露生把脸一红:“自然是因为我贴心。”
柳婶真想晃晃她这干儿子的头:“我看到明日他娶个少奶奶回来,你还安心不安心当奴才!”
露生才不理她,露生端着药就跑了。
这一场病直到五月里才逐渐康复,可喜金忠明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来了两次,态度也比前几次和蔼,也不骂他孙子举止不得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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