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氏入府的那一日,她母亲刚过了头七。
百日热孝未过,新妇便欢欢喜喜地坐着轿子进了门,花厅里还设着灵堂,正房却已经被这个班妈妈指挥着将“不吉利”
的东西都拆走,成氏不喜欢的通通放到库房里去……
小小的她还没能理解为何正房忽然就换了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亲手给她绣的小老虎偶人被人随意地扔在地上,一道道脚印无情地落在上头,不消多时小老虎就变得支离破碎。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掉。
她想,它被人那般肆意践踏,一定很痛吧。
……
江氏察觉出一旁的小姑娘情绪不对,手也越发冰凉了,心间怜悯又哀恸,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开口问:“……你们这回过来,你家老爷就没有要让你们带什么话么?”
储妈妈一怔,忙道:“老爷自然是记挂着大姑娘,这才一门心思想托我们将人带回去……老爷近几年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整日里也忙得连家都难回,年前还病了几日,大夫说是心火太盛,操劳过甚的缘故……是以老爷就越发想着将大姑娘带回身边去,免得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父女俩心生后悔……”
江氏听着就嘀咕了一句:“少来卖什么苦肉计……”
即便是病了,那也是他太过贪婪咎由自取的,又关她家安宁什么事?难不成人健健康康的时候便想着美妾与其生的一双儿女在怀,稍有个不顺当,便想着让她的安宁回去侍疾么?
一日做爹的责任都没尽到,倒整日里寻思着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储妈妈刻意忽略了江氏的话,只是眼巴巴地瞅着晏安宁。
虽然这侯府的亲事她们不敢插手,可将大姑娘带回江陵,确实也不是夫人一个人的意思。
若是她们空手而归,甭管为了什么理由,总也少不了一番斥责。
若是晏安宁肯和她们回去,那便会少许多波折了。
至于亲事什么的,也轮不到她们操心,至少储妈妈自己算不上在乎,该忧心忡忡的也不是她。
谁知,那琼鼻红唇的美人闻言只是低头喝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时,眸光里寡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到底我也不是大夫,父亲若是不适,遍请名医也不算大架势。
我记得父亲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又有太太在身边照料,想来也是不是什么大事,只怕是忧心过度的原因。
眼下我婚期将近,是桩大事,父亲若有恙不能前来,我也不会怪他的。”
储妈妈傻眼了。
这……敢情老爷即便生病了,若是不亲自来参加婚宴,还要被怪罪么?
原想拿孝道的帽子来压大姑娘,却不想人家半点不吃这一套。
储妈妈眼里这下子彻底没了希望了。
又听那柔弱的美人温和道:“今日晚间怕是有一场雨,不宜出行,两位今夜在侯府外院歇歇脚,明日便早些启程回江陵去,将这边的消息传给父亲吧。”
竟是恨不得立时赶她们走的架势。
一旁的班妈妈忽地开口:“这和侯府公子定亲的事,到底只是大姑娘一面之辞。
不知,可有什么凭据,回去了奴婢也好向老爷夫人交差。”
“有婚书。”
“那……”
晏安宁的眼神冷下来,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起伏:“怎么,侯爷亲手写的婚书,班妈妈想看吗?”
就差明说她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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