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倘若我们不是生在这里,倘若我们只是生于市井人家的兄弟,或许便不会有如此沉重的孽缘;倘若我们只是乱世中的寻常男女,或许便不至于负你如此之深。
死亡的鬼手一道一道纠缠上来,遮蔽他的视线,束缚他的呼吸。
明澈眼神渐渐涣散,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量将翡翠棋盘推到地下,黑白棋子散落满地。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平安脱险了罢?
在黑暗吞没意识之前,他终于凝聚起一个灰白的微笑。
清凉的水泼得她的头向侧一偏,唇间尝到了海水咸苦的滋味。
睁开眼,便看见无垠的碧海,如天空一般悬于头顶,那样汹涌,像是随时支持不住便要倾倒下来。
世界急速颠倒。
她被倒悬在刀锋般翘起的船首上,又是一个浪头将她拍到船首龙骨上,海市听见自己的手臂撞出脆响,她咬住唇忍耐着疼痛。
船首上出现了昶王与索兰的面孔,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只是两个模糊的黑影。
“立刻便让你解脱。”
昶王含笑说道。
“去泉下与仲旭相会吧。”
波南那揭与吐火鲁使臣亦探出头来观望。
“一面誓约永不派军进入中原,一面背地里扶助叛乱,你们对海神,也不过是如此阳奉阴违啊。”
海市疼痛地眯着眼,忽然笑了出来。
季昶这含笑的神色,与帝旭是多么相似,恐怕他自己都从来不曾意识到罢?
“夫人,帝旭虽然亵渎神明,为我等所不齿,然而攻打禁城的可是你们中原人的近畿营啊。”
索兰讥嘲地道。
她看看天色,轻笑道:“已经是正午了啊。
禁城里杀声惊天,又有谣传说昶王遭遇飓风葬身大海。
这会儿,帝都民心大约已经动荡不堪了罢。”
“什么?”
昶王心头不由得一凛。
“谣言散播起来,比瘟疫还快。
你的属下们,若不是正在为了国玺互相撕咬,就是已经军心涣散,被张承谦一口口吃掉。”
“张承谦?那个不过二十万两白银就能收买的杀猪人家的儿子?”
“不错,杀猪人家的儿子,也是鉴明当年在战场上救护过的几十名小卒之一。”
海市的眼睫与嘴唇上结满了盐霜,一笑起来,唇上便裂开鲜艳的红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