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敬觉得这要是真睡着了,明早就该去西边了。
他俯身提了灯笼,对他爹道:“爹,回屋。”
燕王含糊的嗯一声,就由他提灯照路,提提踏踏的走着。
辛敬这才发觉他还穿着屋里边的绒趿子,心里边立刻涌上股酸,又和着点暖,让人眼眶发热。
他道:“您这真不讲究,娘也没赶你出来,活菩萨转世。”
“再不讲究我也有媳妇。”
燕王鬓边几缕白发,在昏暗的灯笼下有些打眼。
他不在乎的踢着绒趿子,“你娘活菩萨转世,也还生了你们几个混账小子,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到院口了,燕王也没接灯笼,就这么仙似的拖沓着往里飘,“混账。”
这一声骂也跟飘似的轻悠悠,夜风一吹,就消散了。
年一过,春还没到,辛敬就又骑着他的毛驴去了南睢山。
这个冬白玹过得不太好,他突然病的厉害,几乎连人形都没有。
拢在宽袍里时,几乎像是会乘风而去,拉长腰带都栓不住他。
辛敬回来时他已经在榻上了。
辛敬在他榻边坐下,开头就道:“师兄要驾鹤了吗?”
他师父从后边给他脑袋上敲了一书。
白玹闷闷地笑,“他这是难得打趣。
我不驾鹤,因鹤不载我,当空随风去,它西边去了也不好交差。”
辛敬动了动唇角,从自己书袋里扒了扒,拿出一只布老虎。
“你给我幼弟的石兔子他很爱惜,我离时一定要我带这个给你。
他再小一点时胆子小,一个人睡不好,我娘就缝了这个给他。
他贴身抱,得有它才睡得着。
如今给了你,以表自己对石兔子的喜爱。”
白玹竟露了些局促,他将布老虎抱进怀里,轻轻摸了摸,“我也喜欢。”
他眉间的病气和戾气都平淡些,显出眉目的俊丽,他道:“他叫什么?”
“辛弈。”
辛敬今日似乎话很多,他接着道:“我三弟名笠,却实为个混世魔王。
故而在幼弟时,一家人谨慎非常,觉得这弈字能驱散我们几个兄长的王霸混气,斯文的很,就叫了弈。”
“和着这辛,意好。”
白玹果在那布老虎下边寻出个小小的弈字,他指尖摩挲其上,竟笑了,“辛弈,心意。”
见他笑了,辛敬心底那点惶恐才退下。
他进来时曲老站外边都要哭了,师父恨不得抱着他蹭一发鼻涕,他才知道这场病是真的要了白玹半条命。
据说当年有人为白玹算命,指他撑过一次生死劫难便能寿命得续,福泽深厚。
南睢老人既想要一个生死劫难,又舍不得一个生死劫难。
因他这么个身体,若是在挺不过这一个生死劫难,便是黄泉末路,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次病的凶,既然过来了,自然要祈求就是这次了,日后就让他平平安安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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