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石望着她尚红肿的眼,里头满是自责与愧疚,便一句要辩解的话也没有了,轻声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你既愿意与我共结连理,自当福祸相依,今日的事,日后,再不会有。”
今日在御花园里,太后说了那一句“清白之家”
讥讽言倾的时候,他本能地朝言倾看去,他原以为命运的残忍都落在了他一人的肩上,那一瞬间,忽觉,命运,对于言倾也是极不怜惜的。
它给了她无忧无虑的前十三年,然后以决绝的姿态,将十三年的一切化为了灰烬,单单将那十三年的记忆留给了她,和顾家一百多口人的冤屈。
外头廊上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到荣大人的声音,沈溪石与荣大人寒暄了两句,便道:“劳烦荣大人将此人送到我府上去。”
今日众多百姓围观,沈溪石不得不摆出捉拿毛贼的举动,以免消息传了出去,节外生枝。
荣大人沉吟片刻,问了一句:“可有性命之忧?”
“无。”
得了这一句肯定的答复,荣大人立即笑道:“既是沈枢相需要用到的人,下官一会儿便让人送到沈枢相府上去。”
又看向了一旁的顾言倾,顾言倾温声道:“原是沈枢相抓到了毛贼,是以,民女来作个见证。”
荣大人摸着胡子道:“哦,原是如此。”
有心想问一句是谁家的小娘子,却见沈枢相不着痕迹地上前了半步,挡住了他看向这位小娘子的视线。
荣大人混迹官场多年,此时岂有不明白的,当心便也不再多问。
顾言倾没有让沈溪石将她送回林府,在衙门口便道了别,当着门口衙役们的面,顾言倾福礼道了一句:“有劳沈枢相。”
沈溪石挑眉:“顾小娘子言重了。”
顾言倾一抬眸子便看到了沈溪石似笑非笑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扭头上了林家的马车。
***
皇宫西北角的福德殿里头,大皇子正擦拭着一把刀刃锋利的匕首,听着下头心腹小黄门陈仁的禀报,淡道:“你说,今日站在沈溪石身边的小娘子是林夫人的义女?”
陈仁年纪不过十八,长得眉清目秀,且有一股女儿家的阴柔姿态,恭敬地回道:“回主子,先前林夫人在孙家茶楼跟前遇刺,她恰巧路过,竟挡在了林夫人身前,险些被刺客一刀毙了命,是以林夫人不仅收下了做义女,还准备将她从林府里出嫁。”
“和沈溪石的亲事,是在成了林夫人的义女之后?”
“是的,主子,林府花宴当日,顾小娘子落了水,沈枢相竟还不顾自个的旧伤,亲自下去救了顾小娘子上来,坊间传闻,传闻……”
陈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有些难以出口。
赵慎不悦地道:“说!”
陈仁咬了牙,“一见钟情。”
赵慎擦拭匕首的手微顿了一下,忽而眼眸轻眯,浅浅地笑道:“陈仁,你是不想在福德殿里头当差了吧,什么话也敢胡诌出口!”
陈仁苦着脸道:“殿下,小底真没胡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这样说,小底还去娘娘们的殿里头打听了一下,都说沈枢相护着呢,小底觉得这一见钟情许是真的!”
陈仁一说完,便觉得心里慌得很,这是他跟了主子以后,打探回来最没底气的一次,那顾小娘子先前的事儿一点查不出来,只知道是蜀地益州来的,至于究竟住在哪里,没人说得清,进汴京城以后,一开始是在朱雀门外的一家并不宽敞的小院子里住着,还和女使摆着小摊子为生。
这样一个尚需抛头露面自食其力的小娘子,可以为了攀附荣华富贵而舍身救林夫人,她带着救命之恩,自然会入得了林夫人的眼,将她护在眼皮子底下。
可是,沈枢相那般厉害的一个人,对这小娘子这般在意,又是为何?
一个“一见钟情”
,似乎可以很好低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陈仁在殿下跟前服侍了多年,这些年也一直暗暗地在观察着沈枢相,自然知道,性子冷漠,甚至有些邪气的沈枢相,怎么可能,会和“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上头的赵慎见陈仁不像说谎,一时了悟,这假的东西,说的人多了,大家便都以为是真的了。
只是沈溪石不知道,早在他六岁的时候,因着顾侯府的小娘子,他便一并关心起了明远伯府的庶子,沈溪石。
暗暗留意了他多年来的形事痕迹。
如今放眼赵国,除了官家,赵慎自觉自己是最懂得沈溪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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