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掐了电话,把手机往驾驶台上一扔,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市局。
进了办公楼,他直奔四楼尸检室,刚走出楼梯口,就听到四楼楼道里传出被刻意压抑的男人的恸哭声。
尸检室门外,一向斯斯文文极有风度的吴涯无力的蹲在墙边,双手抱着脑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发根,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类似于野兽悲伤时发出的呜咽低鸣。
这些年他看过很多悲伤的脸,听过很多的人哭声,唯独吴涯与别个不同。
也是到今天,他才相信,吴涯口中‘我们的感情很好’这句话是真的,他和苏延的感情确实很好。
这种五脏都被揉碎的哭声是演技多么高超的演员都不可能伪装出来的,他的哭声低沉,压抑,且绝望,包含着追忆侍者的惘思和留恋,还压抑着悔不当初的懊恼和愧疚,和堵塞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怒火。
一个人或许毕生都无法体会到的大悲大彻,都在今天,在这一瞬间把他吞没。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无涯的苦海中沉浮。
出于职业责任心和同情,楚行云觉自己有责任搭救他,虽然不能把他从苦海中拯救出来,但是起码可以给他扔去一只船桨,让他不至于被海水淹没。
他走进吴涯,正酝酿情绪,打算说点什么,就见站在吴涯对面,靠着墙的傅亦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管。
也是,一个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人,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打消苦楚。
于是楚行云绕过他,进入尸检室。
苏婉和另一名男法医站在停尸台前正在检查尸体的伤口,楚行云走近了站在尸体身旁,第一次见到苏延,也是第一次见到死去的苏延,一时难以把他和那个留在证件照上有着天真灿烂的笑容的年轻男人联系起来。
经过半个月的浸泡,尸体已经严重浮肿了。
全身上下呈黑紫色,已经严重腐烂,甚至附着了水里的寄生虫。
惨不忍睹,这是苏延从沉眠的水底被打捞出来后,呈现给他们的唯一的面貌。
苏延的父母都不在本地,所以此时赶到的只有吴涯一个人。
苏延已经把尸体检查了一遍,对楚行云道:“除了额角有伤口,颅骨轻度骨折,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外伤。
目前无法确定死者是在车祸现场当场死亡,还是昏迷时被沉入水中被淹死。”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他们需要弄清楚苏延到底是因为车祸死亡,还是被‘沉尸’后死亡。
楚行云正在犹豫是否说服苏延的家人将尸体解刨,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男人愤怒暗哑的嘶吼。
他连忙跑出去,只见傅亦死死的拦在吴涯身前,尽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却被吴涯体内忽然爆发的蛮力几乎甩到一边。
在仇恨和愤怒面前,就连吴涯这般君子般的人物都没有半点风度可谈,他凶相毕现,丑态尽露。
像一只粗野蛮狠的野兽般,一声声的咆哮着冲向石海诚:“是你杀了他!”
他心里的怒火终于有了可发泄的出口,犹如火山爆发般,放肆燃烧着心里的仇恨。
他并非不可搭救,对杀人凶手的报复和仇恨,就是他自我拯救的道路。
一个人如果连仇恨的对象都没有,只有无奈和悲伤,那才是真正的‘苦海无涯’。
见到石海诚,他才重新找到了继续生存的意义,那就是用尽余下的生命去仇恨他,为苏延的死亡祭以明志。
所以他活过来了,为他重新焕发生命力的就是他的仇恨对象,杀死苏延的凶手。
就算是仇恨也好,他再次找到了生命中伟大的意义,也找到了最好的方式去缅怀已经死去的爱人。
那就是不遗余力的去憎恨一个人,或许他也有愧疚,也有懊恼,但是一个仇恨的对象足以抹去他对自己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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