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如今作为四品香博士,出售香品的抽成已经抽到两成,收入相当可观,开春前定可为辛不离家赎回房产。
每日制香之余,便去莫高窟看柳染画画。
莲生到如今才发现,慕名去看他画画的人很多,也不乏美貌女子,时常能遇到酒肆老板杨七娘子、粟特舞姬史琉璃,甚至还有甘家香堂中的同伴。
柳染对她们,一概也都淡淡微笑着,偶尔还说笑几句,引得那些女子一阵娇羞。
而那老哑巴宿阿大,原来是对所有来客都厌恶得不行,尤其对女子,那脸色摆得,比壁画上的金刚还要凶恶。
不离哥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画师警惕得要命,只说不能以画识人。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重要呢?莲生就是坚信他的不凡,就是喜欢坐在那里看他画画,一看看一整天。
窟中只有莲生一个人的时候,柳染反倒不再说笑了,只专心画画,莲生也就抱着瑶光专心看着,浩浩时光凝滞,良久静寂无声,唯有日色流转,带动甬道阴影一点点移过身边……
莲生喜欢这静寂。
唯有两心已然相照,无需没话找话破解尴尬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安宁的静寂。
这仪容不羁,神情中总带些懒散的青年,一沉浸到画画的情境里,顿时满身异彩,恍若罩了一层光晕。
最爱看他一手掂墨,一手持笔,袍角随意掖在腰间,攀爬到高高的木架上,精心描画那庄严肃穆的菩萨、五彩叠晕的花纹,身周繁花似锦,一层层飞天盘旋,从容飘逸的身影,如神,如圣,如谪仙……
人生万千流光,不及面前有你,这身影和那些飞天,菩萨,云彩,团花,一齐盛放在她心里,红粉,青华,赤黄,大绿,都点染了无限华彩在她生命里。
人生至此,还有什么企求?只待香试全力一搏,进香神殿求得香方,所有的愿望便都已经实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莲生一路哼着歌儿,快活地扛着黄羊进了市场找银铺。
素来繁华喧闹的敦煌金市里,此时却充满了紧张压抑的气氛。
无论卖家还是买家,都全然顾不上讨价还价,人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一张张淳朴的面孔上,满是焦虑神情。
“姑射沦陷!”
四字如刀如剑,穿透了每一个敦煌人的心。
“夏国越境入侵,八万大军攻打庆阳郡姑射城!”
人群中一位大叔正在口沫横飞地讲述:“我大凉本来也是有备而战,各方援军早已集结,谁能想到,镇东将军姬广陵竟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铸成大错,将大凉历尽艰苦筹来的二万石粮草拱手送给了夏军……”
二月二日,姑射沦陷,大凉五千守城将士全军覆没。
夏军屠城,血染西洛水,堆叠如山的尸体堵塞了城内外的滔滔河流。
庆阳四座重镇,至此已有三座沦于夏国之手,只剩一座孤城陇安……
一阵昏眩袭入莲生脑海,肩头黄羊忽然变得如大山般沉重,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倒。
急忙卸下黄羊,挤入拥挤的人群,拉住正在议论的大叔询问:
“韶王殿下呢?他可还好?”
那大叔诧异地瞄她一眼,神情中有些不屑:“韶王殿下?他与此事何干?”
“他出征庆阳了呀!
有消息吗,他平安吗?”
“谁还顾得上那些!
我大凉姑射陷落,将士死难,百姓沦于夏狗之手,这才是临头大难,懂吗?小屁孩子!”
那大叔越说越是激愤,挥拳怒骂道:“赵将军和孙将军以身殉国,我大凉又失两大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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