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去想,也没有想的权利。
她停下脚步。
熟悉的脸,陌生的脸,交错着一张一张闪过,留下模糊的幻影。
没有表情的脸后,又牵了多少羁绊,藏了多少爱恨悲欢,经历了怎样不舍得,或者,被不舍得的人生?
明明谁都不应死去,谁都不能死去。
可凭什么,死亡非要降临在她爱的人身上?
她靠在墙边,眼前一片干涩的灰白,此刻只想永久地沉在海里与他同去。
但她马上想到了瞎眼的爷爷。
暖毯还遗落在船上。
她不能死,只要爷爷还在世。
是爷爷收养了她,给她一个家。
咒符此刻正握在手里。
如果今夜子时之前“换魂”
,他就能回来。
他就能回到她的身边。
死亡不能带走他。
他和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只要能再见到他,触到他的手,望入他的眼……
她挪移了几步,目光落在阴暗的街道转角处,那里有个睡着了的卖艺人,一身红红绿绿,怀抱风琴和笛子,约摸三十来岁。
大概是前不久才来到这座村。
他会是什么人呢?流浪者,无依无靠?吟游诗人,行走世间?她步步踩在刀子尖上,爱情使她前进,良知扯着她要退后。
卖艺人泰然地熟睡。
这种泰然是如此残酷。
她几度梦见爱人是如何被侵入的海水绞杀,难以名状的痛苦让她的指甲不自禁地抠住、抓破自己的脖子,醒来便能看见指甲缝里的皮肤碎屑和点点血痂。
她裹着头巾站在街上,无人知道她是谁,也就无人扮演船边悲恸的角色。
人们在她背后撕落了脸皮,欢乐地大笑,高昂地叫卖,泰然地安睡,侥幸地生活。
明明谁都不应死去,谁都不能死去。
而死去的人被活着的人当了镜子。
人们用她死灰般的绝望来感知自己当下的幸福。
每个人都是双面人,每个人都是杀人凶手。
无论是谁死去都没有关系。
她的爱人,她的生命,只要她还能再见到他,只要……只要……
纸片垂在她的指尖间,凉飕飕的巷风吹得纸片噼里啪啦地响。
她猛地把纸片贴在了卖艺人的额上。
电光火石间,咒符抖出一圈诡异的蓝晕,透明烟雾不断被从卖艺人身上抽走。
她发出无声的呼救,退撞到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