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抬小轿稳稳当当停在刘家门外,她下了轿子,透过大敞的门,一眼瞧见正扫院子的菱儿。
绿莺一喜,朝身旁的秋云吩咐道:“你在这等我。”
秋云恭敬应是,抬头瞅了瞅忽然阴下来的天,朝她说道:“姑娘可要快些,似是要落雨了。”
绿莺点点头,掀起裙摆,几个金莲碎步走到菱儿跟前,瘪瘪嘴朝她委屈道:“妹妹,我在府里就似个木偶人,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我可想你啦。”
话落,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扫帚,走到墙根扔下后,拉着她的手进了厢房。
将门阖上,绿莺转身朝她道:“太太又让你干活了?要我说呀,你家又不是她的奴仆,倒不至于甚么都听她的。”
一路菱儿都沉默无话,眼睛木呆呆没有神,此时更是跟个闷葫芦一般。
绿莺心下大奇,连忙压下急欲诉心事的迫切,捏着她肩膀晃了两下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菱儿眼珠子动了动,回过神,待瞧清了面前之人后,才猛地抱住绿莺,“哇”
地一声哭出来。
她口鼻都抵在绿莺胸前,哭声抽噎声都被封住,仿佛憋在瓦瓮里,引人心酸。
绿莺见她哭得如天要塌了一般,忍不住急道:“到底出了何事,你快说呀!”
“姐姐,我、我被卖了。”
菱儿吭吭哧哧说完,又兀自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卖到哪里了?”
绿莺一怔,玉家夫妻都是老实人,虽说穷些,倒也不至于穷到卖闺女的地步啊。
想到自个儿的身世,她气道:“你爹沾赌了?”
菱儿摇摇头,“没有,我爹哪会那般糊涂。”
瘪瘪嘴,她哀声道:“我如今是刘家的人了,刘太太头几日突然拿了一张身契,那上头有我爹画的押,还有我的名儿,呜呜......”
“你家遇到难事了?若急需银子,为何不找我,何至于卖你?”
绿莺拧眉道。
菱儿想了想,奇道:“应该不是我爹要卖我,爹说他从未签过甚么卖身契,况且那契上只写了一文钱,爹怎么说也不可能一个铜板就把我卖了啊。
可那手印确确实实是我爹的啊,真是邪门了。
爹娘说估么是我门仨谁不经意间做了恶事,这是遭报应了。
这不,他们今儿去拜佛忏悔啦。
可我想不通,我家从未做过亏心事啊,在外头时麻头酥也从未短过斤两,家来后更不曾动过刘家的一针一线,老天爷为何会惩罚我家呢?”
绿莺皱眉,“虽说恶有恶报,可也得先紧着罪孽大的人惩治啊,你看那朱员外不还是好好的?”
她忖了忖,忽地有些了然,瞠目道:“定是夜里,太太偷溜进来,抓住你爹的手,摁下的。”
“怎么说太太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如此下作的事她真能干得出?”
菱儿简直不敢置信,刘太太平日端着老大个架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竟能做出来这般的偷鸡摸狗之事。
绿莺冷笑,“为何不能,当初为了银子不惜逼我去死,她恨不得钻钱窟窿里去,一文钱买你,估么她都肉疼得睡不着觉。”
她拈着帕子,为菱儿拭了拭脸颊,笑着安慰道:“身契既已签下,反悔不得,不过妹妹放心,我有银子,这就去太太那里将你赎回来。”
菱儿一喜,紧紧抓着她的手,感激涕零:“姐姐,妹妹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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