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先前只想到要人,张知府却一心想要钱,陵南府如今这情况,此时写信回京怕也要过一月方能收到回信,信过去了魏岚等人也要花时间运作方才能批了银子,上头批了银子,又要耗费许久方才能拨下来,这番下来,没有两个月根本见不了银子,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大人,今日事多,大人可否先派人去安置百姓,待忙完头两桩事,下官再写信回京。”
长生心中测算着,照着小林村的情形,怕是不过两日便要危急周边村落,这么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还是需要好生安置才对。
“此事本官心中有数,如今还是银钱之事更加重要,罗大人早日写信回京,早日便能得了下拨银子,那时也更好解决堤坝难修之事。”
张知府只一个劲的催促长生写信。
许是张知府表现得太过急切,长生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虽没见过工厅的银钱账簿,但水务之事作为陵南府的重点,就连朝廷也多加关注,依照常理工厅这种热灶不应该缺钱,他此时突然有点清醒了,差点被自己“以工代振”
的点子,和张知府看似和善的面孔给坑了,先入为主就认为工厅没钱。
长生以为自己是现代人,一想到修渠建堤,他就满脑子用以工代振来省钱,如今渐渐冷却下来,方才现自己的浅薄无知,以工代振确实可以节省银钱,但修建大坝的材料,工人们的嚼用粮食,这桩桩件件全都是银钱,如今张知府一文钱都不打算出的模样,长生根本做不成任何事。
相比较张知府这种官场老油条而言,长生还是太过稚嫩,长生脑中心念急转,恍惚间回忆起他之前看过的各种工厅资料,除了今年,似乎每年工厅都会主持督建不少水务工程,没有道理他前任有钱搞工程,到了他这里就没钱了。
长生开口道:“往年戴同知修堤建渠的钱自何处来?下官看工厅衙门里的册子记载,他在任时,工厅衙门似乎并不缺钱。
如今戴同知不在,只管随了他的规矩即可,怎会缺钱。”
张知府见此,心下暗笑,看着长生只觉得这般不成熟的表现,就跟个愣头青,言语天真之极,好似银子是凭空变出来一般,先前他得了信知道新科状元要来陵南府,本以为有几分本事,没想到却这般好糊弄,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焦急都十分可笑。
“罗大人有所不知,每年朝廷都会专门下拨一笔银子,用于河工之事,今年陵南府并未兴兴任何水事,这笔银子本该空缺出来,奈何陵南府如今情况特殊。”
张知府顿了顿,接着说道:“罗大人,本官在陵南府待了快十年了,陵南府因作为黄河延边第一大城,朝廷每年会下拨十万两银子用于修补堤坝。”
“但比较陵南千疮百孔的情形,这笔钱远远不够,为了陵南百姓,以往知府衙门每年会另外拿出一万两银子入工厅,以增补不足,此事罗大人只管去问工厅老吏,想必他们是清楚的,只是这几年连年水患,百姓们日子不好过,衙门里也左支右绌,连小吏们的薪俸都布出来,因而这工厅的这笔银子,今年便挪了过来。”
张知府说话间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长生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看向张知府,他看着眼前这位肥头大耳的张知府,只觉得对方面容可亲之下,似乎隐藏着另一张面孔,他万万没想到,张知府竟然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朝廷下拨的银子,自来专事专用,若是另立名目挪用,日后被朝廷得知,不仅是下官,就连大人也要面对责问,还请大人将原本属于工厅的银钱归还。”
长生硬邦邦的说道。
张知府拍了拍长生的肩膀,说道:“罗大人,稍安勿躁,先前工厅银钱不够,官衙资助不少,如今官衙银钱不足,只当是还债罢了。
且此事亦经过你的前任戴同知肯,若有事,罗大人只管推给戴同知便是,保管无虞。”
长生眉头皱起,道:“大人,此时不是分担责任找借口的时候,如今工厅没有半分银钱,若是不能休整小林村堤坝,只怕洪水会危及整个陵南,到时洪水滔天,你我都逃不了责任,大人,值此危难之际,陵南府更应当上下一心!”
“莫慌莫慌。”
张知府却半点不怕,说道:“陵南府每年都有各处堤坝损毁,罗大人备好木筏便是。”
长生听了这话,差点气了一个仰倒,道:“若给我银钱,这损毁的堤坝就能修补起来,如今仅仅淹了小林村一地,若给我时间,保准连小林村都不会受洪灾之苦!”
张知府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先前戴同知,也如你这般想,只是如今……既然怎么修补都还是拦不住,还不如随它去了,罗大人若与我等共进退,该是你的,自然不会少。”
长生听着这暗示,却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大人,吾辈岂可随波逐流,下官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而全无作为!”
张知知府脸上神色也慢慢变了,许久后,方才道:“你先前说希望派人协助安置百姓,本官突然想起来,府衙的衙役兵卒此时全都归孙同知调派,你自去找他便是,本官这头乏了。”
长生未曾想张知府说翻脸就翻脸,只怕这笔银子里的阴司甚多,还待细说,张知府却是一副不愿理睬的模样,长生无奈,只得先行离去。
待他去了孙同知所在处,孙同知看似礼貌热情,但一番你来我往之下,长生最后只讨到了二十个不情不愿的衙役。
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得了人之后,便着人先去安置那些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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