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应举人都在各自的座次上落座,还要那么一小会儿,陆辞就如其他人一般,先有条不紊地将文房摆上案桌,试纸估摸着取出三分之一来,整整齐齐地铺在上头。
比起别人,陆辞只多了两个小步骤:一是略微在案桌上施力,确定不会摇摆;又检查座位四方,确定并无有心人遗留的纸团。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辞便一撩襕衫前摆,不急不慢地落了座,根本不像别人一样不安地东看西看,只静静地闭目养神起来。
——哪怕意义重大,也只是初试的第一场而已,不必患得患失。
大不了就是当回陪考的,吸取经验,下次再战。
也未让陆辞久等,监门官很快就完成了按姓名引入所有应举人的工序。
启用旧官舍做贡院的好处,这会儿又显示出来了。
不但桌椅房室都是现成的,空间还足够大,可供间隔就坐,稀次列席。
再待吏人将试题迅放下去,燃起计时的香,又摆好备用的水漏后,考试官便沉声告知,考试开始了。
头一日考的三场,分别为诗、赋、论。
一翻开省题诗、律赋和论策的命题,陆辞就意外地挑了挑眉。
出的分别是《求遗书于天下诗》,《尧舜性仁赋》和《易简得天下之理论题》。
这不是开门红,而是开门红中的三连中!
要知道,不论是当朝贡举的省题诗也好,律赋也罢,命题范围都极广,堪称天马行空,毫无禁防。
陆辞为摸清其出题规律和范畴时,就翻遍了手头能找到的前些年的旧试题,结果现,既有中规中矩出自文选的,也有出自当时时事的,全取决于考试官的倾向。
自由度太大,就意味着难以提前着手准备,这点不知让多少应举士子呜呼哀哉,却又不敢抱怨。
除极少数人自身诗赋才华着实拔群,或是运气绝佳能拿到练过及顺手的题目的那些外,大多数应举人,都是倒在这随心所欲、毫无规律可言的出题上的。
陆辞则不同。
他从来不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也不相信自己实力能比才华横溢如朱说、柳七等人来得强横,那他的依托,就是丰富至能临场不惧的应试经验,海量做题来训练做题思维和度,模拟考场以适应环境的战术,以及琢磨人心的一点小技巧了。
诸路州府监军的考试官人选一被朝廷定下,在人被通知的下一刻,就会护送入锁院之中,直到榜,连家人都不得见,也就极大程度上杜绝了受人请托、舞弊的可能。
从考试官人选确定锁院,到应解人引试日之间,还有那么一个半月的时间,被陆辞给充分利用上了。
他通过搜集该人相关的文集和注疏,一来是复习,二来是判定其风格和喜好。
哪怕资料不全,行的时间间隔也不短,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陆辞注意到对方曾为《汉书》中的《成帝纪》试着写过注,尤其钟爱《孟子》,对《易经》赞不绝口,在时务方面的信息却寥寥无几后,就针对这几篇,与朱说一起在最后阶段进行了加强复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下还真派上用场了。
哪怕唯有律赋才精确地命中了题目具体语句,下笔来自然也最为得心应手,但大体而言,优势还是绝对的。
陆辞微微一笑,倒不急着下笔,而是慢悠悠地闭着眼睛,打起了腹稿来。
试纸就只有应举时报上的定额,也不会提供任何草稿纸,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一张都不要浪费,但凡是落在纸上的,就一个字都不要错写。
倒不是陆辞对自身要求太高,在卷面整洁上吹毛求疵,而是因为在贡举式中,对策论诗赋的‘不考式’里,犯‘涂’‘注’‘乙’都有明文要求。
错用字,误用字,或脱字,都会被判定为犯点抹,根据所犯错的数量,轻则降等,重则被无情黜落。
陆辞当然不愿向那些头回应试的真正菜鸟一样,急急忙忙地下笔。
在他看来,哪怕灵光一现再可贵,也比不上稳打稳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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