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霓钻出车帘,手上借着沉照渡的力跳下马车,走到马前。
沙尘滚滚的地上正趟着个半大的小男孩,衣衫褴褛,一长一短的裤管下皮肤破了好几块,只是他身上脏兮兮的,分不清哪些是伤口哪些是污物。
沉霓戴着帷帽,看不真切,只能微微欠身向前问:“你腿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不用麻烦。”
看到有人从下来,男孩生龙活虎地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沉照渡系在腰上的钱袋,“像这位老爷说的,给点钱打发打发我就行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好几个看不下去了,在人群中大喊:“又是你这小混货,都第几次了?明明自己冲出去的,少在那儿碰瓷坑钱!”
零星几声附和陆续接上,小孩羞得脸都红了,极有眼力见的车夫立刻用马鞭驱赶那个孩子:“快滚,惊着贵人了!”
“别。”
见小孩蹒跚着要跑,沉霓叫住他,“钱我可以给你,但你要跟我去看大夫。”
这冤大头当的,不仅是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连沉照渡皱起眉头,一双锐目瞪向小孩,不怒而威。
“在那儿磨蹭什么!
是不是要本侯押你过去?”
小孩被吓了个趔趄,急忙摇头要跑,奈何昭武侯府的侍卫身手敏捷,二话不说就把他架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
沉霓想拿塞子堵住他那张嘴,“做好事还要强来吗?”
她甩开沉照渡的手走到男孩跟前,侍卫立马把人放下。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吗?”
小孩惊魂未定,见沉照渡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颤抖着说:“家、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我不拿钱回去,她们就要饿死了……”
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淌,小孩的手脏,越擦脸反而越黑。
“别哭了。”
沉霓蹲下用丝帕替他擦眼泪,“我带你去看大夫,然后买些吃的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孩得到了鼓舞,正要答应,又想到沉照渡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安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沉霓搂着孩子回头看一脸不满的沉照渡,“侯爷,你说是吧?”
沉照渡想说是个屁,可对上白纱后那张笑意嫣然的脸,污秽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去,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
附近就有医馆,沉霓领着小孩过去让大夫看了一眼,确认没伤到骨头才放心带他回家。
小孩脚上包着,行动不方便,沉照渡单手提起他那单薄的粗衣后领,随手把人扔到车夫旁边。
“西北角的升平坊。”
天子脚下,光明之处,岂有凋敝萧瑟之说。
唯独西北角的升平坊,藏污纳垢,聚居着全京城的穷人乞丐,乌烟瘴气,愧对升平二字。
升平坊的路又窄又脏,马车只能停在牌坊前,接下来的路全靠脚走。
光天化日,升平坊里静悄悄的,除了横流的污水交错纵横,和外面其他坊也没什么区别。
沉霓鞋底软,一沾水就渗得鞋袜湿透,只能选干净的地儿走,越走越慢。
看到沉霓洁白的裙摆沾满泥点,小孩不好意思极了,提议道:“姐姐要不别进来了,我让阿母跟妹妹出来见你吧。”
“你叫谁姐姐。”
沉霓还未开口,后头的沉照渡没好气地打断:“带路还走得这么慢,是嫌这里太干净了吗?”
说完,他揽住沉霓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再次催促:“再不走踹你进水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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