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大约是心情好,少见地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径直向江素素走了过去。
归根结底,这个大院子里的,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可怜人,她不顾性命拼死要挣脱枷锁,却也有人愿意在这个前途飘摇的地方尽力寻一个能落脚的安身之处,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想要一个字:活着。
“江姐姐,太爷上次跟我说,不能把滚滚带进来,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阿窈昂着下巴颐气指使:“你可别把它养死了!”
江素素有些愣怔,她们之前并没有过这样的约定,接着手里一沉,一个黑白团子就被放进了怀里,压得手臂酸疼,同时飘进耳朵里的还有几个字:“子时二刻,狮子石东。”
江素素下意识地把手攥住,用怀里的花熊遮住一同塞进来的纸包,坐到桌子底下的时候才偷偷揣到袖子里的袋子里。
宴席刚开始,林妈妈又指了几个人上去把自己拿手的才艺献出来,一时间溶溶月色下,有轻歌有曼舞,阿窈不断向众人吹嘘自己身上穿的,戴的,一样样的说,全是宋太爷箱子里面抬过来的。
各人有去吹捧的,有鄙夷的,有置之不理的,林妈妈端坐在上座,不曾说什么话——如今阿窈算是宋府的人了,她也懒怠再去教她些什么,就算宋太爷想吃一道天真烂漫的小菜,等发现了这天真后面还藏着无知和虚荣,大概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林妈妈只要面子上做够了,就等着看阿窈当完了给她和宋府牵的线之后,是怎么重重地跌下来的。
也算是一场好戏呢!
林妈妈抿一口茶,欣悦地笑了。
杨岑一直伏在江素素怀里,等到月上东山,众人的眼光都放在阿窈和台子上的人身上,才悄悄蹿了出去。
江素素一转头,只看见杨岑的影子隐没在阿窈那个方向,也不大在意。
杨岑趁着这些天,早已经摸透了整个林府,现在在暗色里行动起来,也没人去注意一个畜生。
他本想趁着酒席直接在林妈妈的酒里下药,但是却拿捏不清楚药力和时间,又怕牵涉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干脆绕过门口的丫鬟,悄悄潜入了林妈妈的房里,在她喝水的杯子里全部下了药粉。
紫玉和另两个嬷嬷的房里他早就做了手脚,因此并不担心,只是一直躲在林妈妈的窗子下面,大气不敢出,等着林妈妈回来。
林妈妈喜欢阔朗,院子里面并不种许多高大的树,倒是花花草草比较多,一直看到月上中天,花园子那边的笙歌曼舞都散了,有人开了院门,即便知道没有看着他,杨岑还是小心地往花下又躲了躲。
“妈妈可是乏了?”
一众人簇拥着林妈妈进了屋子,给她宽衣,递帕子,洗脸,上茶。
透过小小的洞眼,杨岑见林妈妈抿了几口,便要放下,不由发急。
索幸林妈妈身边的丫头又劝了几句:“这是安神的茶,妈妈晚上吃了酒,再喝一点子吧。”
林妈妈这才将这一碗茶尽数都喝了。
不过一会儿,林妈妈就觉得十分困倦,沉沉地睡了过去,旁边人瞧了,只当林妈妈已经累了,也不敢去叫她,只是将她扶在床上,就放下帐子出去了。
杨岑见这边得了手,才往后门里去,算了算时间大概到了,正是在巡夜的人已经过去的时候,这才从后窗户过去,依样画葫芦。
这时候夜里还长,值夜的婆子们就坐在门边唠嗑,今天里面办宴席,她们也得了不少干果子,一个个嗑得口舌发干,下了药的一壶水被尽数喝个精光,睡得东倒西歪。
现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就等着阿窈和江素素过来了。
紫玉和另一个丫头不必说,早就睡得震天响,两个嬷嬷是轮流值夜的,然而今天多喝了几杯酒,又看阿窈今日里得意洋洋,也没什么戒心,门口守门的嬷嬷眼皮子越来越重,本想依着墙打个盹,却不料一合眼就做起梦来。
阿窈不敢从门口过,怕查夜的人来看见门开了,依旧爬着后院的几棵树出了墙去,一路躲躲闪闪到了山石子后面,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路上竟也没撞上什么人。
可是阿窈猫了许久,也没看见江素素的影子,眼瞅着时间快要到了,阿窈一咬牙,打算直接走人,才出来,就撞上一个黑影子。
阿窈心里怦怦直跳,把要脱口而出的一句惊呼咽了下去,定睛一看,借着月色,才看见是同样惊魂未定的江素素。
“吓…吓死…”
江素素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窈的手捂了回去,一下子摁倒山石后面的阴影处。
过了一会,忽然看见两个嬷嬷过来,拿手里的灯笼仔细照了照,看了半天才奇怪地说:“刚才这儿分明有动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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