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在什么地方。”
“陛下在皇后娘娘那儿问疾去了。”
何怡贤点了点头,站起身,“咱们也去正堂里坐吧。”
司礼监的正堂只有一间,内设四张条桌,伺候笔墨纸砚。
前朝最初设立司礼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太监们帮助皇帝整理内阁递进来的票拟,并伺候皇帝批红,绝对不允许他们参与到政务中来。
为此,皇帝还曾立下铁牌,禁止太监参政。
但到了贞宁年间,朝廷的事务越来越繁杂,贞宁帝在当太子的时候被文华殿严苛的规矩管得七荤八素的,登基之后对政务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年到头,只把财政上的事务抓在手中,以共他和宗族肆意挥霍享乐。
邓颐趁此与司礼监相互勾结,默认司礼监太监替皇帝行朱批大权。
贞宁帝发觉,像何怡贤这样的人,是实心实意儿地在为他着想,自己抓大放小,仍然可以做到耳清目明,于是,皇帝的铁牌慢慢地就蒙灰了。
此时内阁的票拟还没有递进来,尚在闲散的时候,何怡贤示意几个秉笔太监都坐下,见邓瑛仍然站着,便道“这是愿意受我教养的意思”
“是。”
何怡贤笑了一声,“行,那就站着吧,总之你大多时候在厂衙那边,这里你就自便吧。”
他说完,向胡襄闲问了一句“听说延禧宫的要得东西多啊。”
胡襄应道“不能说是要的东西多,是陛下赏赐的多,您知道,蒋婕妤的出身并不算好,家在浙江就只有那么巴掌大的一块田,陛下抬举他们家,已经许诺,若婕妤诞下皇子,蒋家就要封侯,这一笔厚赏,如今可不好挪啊。”
何怡贤道“急什么,蒋婕妤年初生产,等开春了,跟户部提嘛。”
胡襄摇了摇头,“那户部的杨伦一门心思想要在南方推行新政,能听这话嘛。”
何怡贤笑道“你的话他是不会听的,但邓秉笔的话,他未必不会听。”
说完,也没让邓瑛应话,转头继续说道“虽然朝廷上都在奏请立皇长子为太子,但我们不能厚此薄彼,这延禧宫如今金贵,她要什么,缺什么,叫二十四局不能省。”
“二十四局的那些人都懂事得很,眼见陛下责罚了宁妃,不就都捧延禧宫去了嘛。”
“责罚宁妃”
何怡贤掐了掐虎口,“什么时候的事儿。”
胡襄道“哟,您老前两日在外头修养,儿子忘了跟您说,前两日,陛下在养心殿责罚了宁娘娘,这事儿,不知怎么的传得六宫都知道了。”
何怡贤笑着点头,“那朝廷上还辩什么呢”
胡襄也笑了,“谁说不是呢。”
邓瑛静静地听完这一番对话,抬头见郑月嘉掐着茶杯,指节发白,便轻轻咳了一声。
郑月嘉虽然回过神来,却险些跌了茶杯。
几个人一闲说,时辰就打发得飞快,过了午时,内阁的票拟递了进来。
何怡贤翻了前面几本,抬手让邓瑛过来,“你着批吧。”
邓瑛珍重地接过,立在靠窗的一张条桌上,翻开奏本。
最面上的一本是御史黄然写的,内容仍然是请立太子。
这个人是贞宁二年的探花郎,字斟字酌,文采斐然。
邓瑛挽起袖子,取笔沾朱砂,心下怅然。
年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会成为百姓上,为天下谏言的人,锦绣文章四海相传,交游遍京城,但是如今,他却成了读奏疏文章的人,尽管手中仍然有笔,每写一个字,却都是铁牌下的一道罪行。
落笔时,他忽然想起宁妃问他的那个问题,“如果人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么活。”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想告诉杨婉,害怕她承受不起,他自己也还在内化的那一份绝望。
时至酉时,邓瑛从司礼监走出来,又顺路去了一道厂衙,再回护城河直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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