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握着那房契沉默了许久,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又同我说起了晋元九年的那场战事……”
那夜的月很圆,他们在凉亭下对饮,陈习远约莫是喝多了,举杯对着明月,流下两行清泪:“我是个罪人,手上的血怎么洗也洗不掉了,但是如果老天开眼,我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
梁萍看着松垮立着的友人,心中百感交集:“没人真正见过天堂,也没人见过地狱,死了,只会化成一抔土。”
陈习远很轻地笑了一下:“可是已经十年了,澹州被人占去十年了,算算日子,公主该去和亲了吧?”
梁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劝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你如今身在陵州,还管北境的事情做什么?”
陈习远却又很认真道:“要管的,那也是我守过的土地。”
梁萍:“那你又如何管?”
陈习远:“梁兄,你帮我一个忙吧,万一哪天有人要查当年的真相,万一我又不在了,你替我告诉他们。”
梁萍迟疑地看着他:“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这种丧气话?”
陈习远:“曲无邪死了,我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你知道的,我被人盯着在,我在他们的操控下得罪了太多人,早晚有一天被报复,我有预感。”
梁萍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所措。
陈习远凑在梁萍耳边,悄悄道:“我还藏了两幅图纸的,那可是关键的证据,如果有一天朝廷要重审旧案,你记得帮我拿出来。”
梁萍:“我并不想帮这个忙。”
陈习远:“你就当是还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可好?”
如何能说不好?
近二十年的情谊,容不得他不答应。
那夜的月色极好,他们却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说着不敢让旁人听去的剖白,字字句句都像是遗言。
是永别……
“我只在陵州待了一日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而后通过与吴歧的关系,将那房契存放在了典当行,与送给陈兄的那玉钥匙相对应。
我以为陈兄是在吓唬我,我以为他能带着玉钥匙来一趟新章县,我可以好好招待他一回。
奈何去年冬,我还在筹备年节的礼品,却收到了他被人暗杀的噩耗,还伴随着养寇自重、贪污受贿的名声。”
梁萍道完这些,声音已经几近哽咽。
良久,屋中静得能听见呜咽的风声。
灯台上的白烛打了个颤,忽明忽暗间,李南絮沉声开口:“那两幅图纸,可在梁大人手中?”
梁萍挺直了脊背,回头,看向一向敏锐的李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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