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山听完大笑了起来,美术馆的管理员不得不上前来提醒他保持安静,若秋看着他笑得冒了眼泪花,他完全不知道布山到底在笑什么。
“他跟那些经验丰富的画商啊收藏家一样,都知道艺术品意味着什么。”
布山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干咳了几声,“你在艺术圈,不是在收藏圈,虽然这两个圈子一直在打交道,但准则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画家多是些讨厌的理想主义,觉得自己的画与众不同,还经常抱怨才能不被发现,但一幅画到底值多少钱却是由整个圈子去估值的,如果要生存就要卖画,卖不出去的画就只是一张纸,故作清高没什么出路,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我知道,但是……”
若秋想不出什么能反驳的话,他的资历尚浅,正如布山说的,他还没有真正地接触到收藏圈,不知道这其中运行的法则。
“我如果不是选择了当老师,不卖画也活不下去。”
布山回过头,隔着玻璃看向整个展厅,“但是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学生的作品纯净、张扬、大胆,他们什么都敢画,什么都敢表达,那都是有生命力的画,也给我输送了不少灵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还年轻。”
若秋看向布山,这是布山第一次主动说这么掏心的话。
“也许之后有人再也不会拿起画笔,但这里依旧保存着他们的经历,这些画会帮他们记录一段时光,这不是很好么?”
布山伸手拍了好几下若秋的后背,“偶尔看看过去,或许就知道以后怎么走了。”
若秋被他拍得一愣一愣,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对面墙上自己的画作。
在蓝黑色旋涡状的背景中有一堵雪白的高墙,一只长颈鹿从墙头探出脑袋,却被纱布蒙上了眼睛。
美术馆略带暖黄色的射灯打在画作上,也没给这幅画带来任何温暖的色彩。
它空洞,压抑,好像要把面前的人给吸进去。
“别那么有压力,不仅是外界,很多搞创作的人也经常问自己,艺术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呕心沥血有必要吗?这个问题我曾经被问了无数遍。”
布山长叹一口气,“管它呢,有些东西就是不画出来不痛快,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看得懂。”
“是吗……”
若秋附和了一句,却是一句不确定的回应。
他看着眼前的画作,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落到了旋涡中,那里只有空旷的黑暗。
不管这幅画在多少地方展出,被多少人看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纱布后的长颈鹿是怎样的,他仿佛能透过画纸看到长颈鹿闭着眼睛,温顺的样子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那是他从记事起就无法摆脱的梦魇,就像心魔一般缠了他二十余年,从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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