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不对眼前荒糜的画面感到惊讶。
事实上,一个靠布帘子隔开的房间谈不上有。
少年已经习惯了夜间从各处传来的固定女主人和流动男客人赤裸的诉求与翻滚的一时激情。
他对此很平静。
尽管从血缘上来,女主人是他的母亲。
他不大明白母亲的定义,只知道他与那个女人之间有着血缘的羁绊,这让他对那个女人最初有着天然的依赖和心软。
不过到他的年岁经得起对方的折腾后,这样的羁绊也就变了。
为了谋生,他从小就要在贫民窟里奔波,也见过多对母子,于是他大概了解到普通的母亲并不会用憎恶诡秘的神色打量着她的孩子,不会张口就是带着侮辱意味的谩骂,也不会一耍酒疯就揪着年幼孩子的头往墙上磕,更不用说日日夜夜在孩子面前展现自己荒唐放浪的一面。
有一日他发了高烧,女人带人来家留宿,已然神志不清的他只到她鄙薄的一眼与风一般的窈窕背影。
这让他失去了对母亲一词最后的幻想。
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在那场高烧中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奇怪的是,他自认是个心狠的人,却并不十分恨这个女人,只是漠然地着她愈发堕落,愈发神志不清。
大概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让这位根本称不上是母亲的女人无论处于什么目的,在利益至上的这里生下了最初是累赘的他。
他从房间的柜子里取了些东西,然后走出了房间。
这时,根据呈现在眼前的房屋空间布局,就可以确切的说,他住在一个狭窄简陋的家中。
这个家在贫民窟中已经称得上是豪宅了。
即便如此,它的大小也如缩水的早产儿,就连摆着最精简的家具也显得拥挤。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家的卧室比例之大是整个贫民窟都能排得上号的。
他径直走进既是厨房也是餐厅、客厅的地方,放下一把钥匙,隔着粗劣的布料摸了摸右裤袋里一声不吭的一枚硬币,然后穿上唯一一双摆在门前的旧鞋离开。
“咔哒”
一声,门被关上了。
也许是屋子太窄,也许是他关门的力道太轻,空荡的屋子连回响都不曾留下。
他已经还清了那个女人生下他所付出的代价,本就微弱的血缘纽带自然随之断了。
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
凌晨,城市中央救济所的门前就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人群并不嘈杂,至少现在,他们都在耐心等待着自己的那份救济粮。
至于救济所,它是从海外引进的新鲜玩意儿,人们并不能理解它在其他大陆的功能,于是便按照这个的大陆的规矩将它合理改造了一番。
在这里,人们往往把它当做有钱人的道德花销。
在这些人丧失兴趣前,花些闲钱买个高尚的名头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买卖。
谁让钱权的交锋里,他们向来得不到这些。
于是他们一面做个慈眉善目的慈善家,另一面打压贫民窟发展,剥削工人毫不手软,最终成为了名利双收的人生赢家。
少年排在队伍的前面,显然他来得很早。
“谢谢您。”
他听到最前面得到面包的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那是个即使在困顿中,眼中依然闪烁着明亮希冀的人,也一定是个到目前为止都足够幸运的人。
因为他幸运到对贫民窟的未来还有着期盼。
少年没什么表情,他见过太多既不透那些带着伪善面具的剥削者,也认不清丑恶现实的可怜虫。
也见过他们被自己的天真间接害死的场景。
在这个扭曲的州的扭曲角落,他根本不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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