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两日展鹤已经知道了,可就是不说话,听了这个就把脑袋往她怀里一扎,鸵鸟似的不肯接受。
“乖,”
展鸰拍拍他的脊背,尽量委婉又轻柔的说,“爹爹妈妈很想鹤儿啊,你是小男子汉啦,先去陪陪他们好不好姐姐呢,最近实在抽不开身,过几日同哥哥一起去你”
话未说完,展鹤就拼命摇头,一双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服,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绝望挣扎的小兽。
蓝夫人了,忙满脸堆笑的上前,又试探着伸手摸他的脊背,“我儿,娘想你想的肝肠寸断,你就当陪陪爹和娘,好不好”
可这会儿的展鹤哪里听得进去,啪的一下反手打在她的胳膊上,干脆又绕到展鸰另一边,一边哭一边摇头,一张小脸儿水淋淋的。
被亲儿子推开的事实如同给蓝夫人来了当头一击,她的脸刷的白了一层,若非丫头扶着,只怕要跌坐在地了。
蓝源上去拍拍她的手,蓝夫人好像找到了情绪宣泄的闸口,也捂着嘴哭了出来,“老爷,他不亲我,不亲我,我们的儿子,他不亲近我呀我不怨他,可是我恨我自己,是我无用,护不好自己的儿子”
嫡子被抓一事本就是她的一块心病,数月来压得她快死了,如今好容易见一点光亮,却骤然被告知这光不过是海市蜃楼,汹涌而来的失落和自责瞬间将她吞没。
她自责,蓝源又何尝不是饶是他满腹经纶,此刻也说不出任何开解的话来。
作为父母,却让无辜稚子卷入政治风波,他们确实失职,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人哭,孩子叫,院子里乱作一团,谁心里都不好受。
展鹤已经哭得打嗝,流下来的眼泪把衣服前襟都打湿了,还在拼命摇头。
展鸰自己都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掉泪,又强迫自己板起脸,“鹤儿不是最听话的好孩子吗就当去做客,成吗你先走,过几日哥哥姐姐就去你”
她是真不想叫这孩子走啊,可瞧着蓝夫人那痛不欲生的样儿,若果然说出口了,只怕就要一尸两命
再者,这本就是人家的孩子,她有什么理由在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强行留下
想到这里,展鸰一咬牙,朝蓝源大声道“大人还等什么,快叫人备车啊”
听了这话,展鹤哭的越发大声,抓着她衣服的小手都泛白了。
见此情景,蓝源也有些不忍,可想到自己子嗣艰难,如今妻子这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到底是吩咐下去,“备车,准备回驿站”
今儿是最后一日了,考虑到妻儿如今的状态都不大好,他准备先在驿站休整片刻,明日一早便出发。
展鹤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稍后被抱上马车时也死活不肯撒手,展鸰一咬牙,干脆将外袍脱下来,一起塞到车上,然后猛的转过身,“走吧”
小孩儿的哭声骤然放大,他试图手脚并用的冲下车,可是却被蓝源死死抱住,只得死命的扒着车窗,努力伸着脖子往后。
展鸰不敢回头,生怕忍不住追上马车抢人。
蓝夫人生怕事情有变,连忙叫启程,马车嘎嘎响着,终于缓缓朝南边驶去。
哭声越来越远,展鸰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了血,席桐叹了口气,过去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抓起她的手使巧劲儿掰开,“何苦呢。”
“不,不走”
沙哑稚嫩的声音随风飘来,两人俱是一震,然后齐齐回头。
就见不远处蜿蜒的道路上车队飞快行进,带着车帘不断晃动,中间一扇车窗中探出个憋得满脸通红的小脑袋来,一边哭一边朝这边撕心裂肺的喊
“不走”
“姐姐,不走”
“鹤儿不走”
“姐姐”
有那么一瞬间,展鸰觉得自己像死了,大脑停止运转,胸膛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眼前只有刚才那幅画面翻来覆去的回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鸰终于回神,她呆呆的着已然空了的大道,喃喃道“席桐,你听见了吗”
席桐知道她现在其实并不需要人回答,所以自己只需要安静聆听即可。
“鹤儿说话了。”
“他说,他不想走。”
“他喊我姐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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