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落下,内中几个姑娘细细品味。
这词看似写春日里的迎春花,极为应景,实则就是在写二姑娘迎春啊。
那一句‘盛装华姿任风吼’‘忽如雪落凉初透’,说的不正是二姑娘迎春近日经历的种种吗?
其后先是夸赞,继而是勉励,内中心意不言自明。
这词文采只是寻常,难得的是仓促之间书就,内里蕴含拳拳期盼。
探春、惜春这会子年岁小,尚且不知内中真意。
那黛玉与宝钗却是知晓的,宝钗只面上带了笑,说这词写得好;黛玉打趣迎春几句,心中却想着,俭四哥果然是个体贴的,遭了这般无妄之灾,换做旁人早就远远避开了,他却转头还这般待二姐姐,真真儿是有情有义、恩怨分明。
无怪父亲两次来信都好一番夸赞俭四哥,这般看来,俭四哥也的确当得起这般夸赞。
此时就听宝钗笑着说道:“俭四哥这渔家傲里满是勉励之语,二姐姐当打起精神头来,须知这天下间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儿。”
话是好话,黛玉心思敏锐,听着却不对味。
东跨院儿里大房一直撮合俭四哥与二姐姐迎春,此事阖府皆知,偏生到了宝钗嘴里,这渔家傲却好似只是兄弟姊妹间的勉励之语?
她偷眼打量,宝钗面上却只是噙着笑意,实在瞧不出她心中所想。
惜春此时看向黛玉,说道:“林姐姐最擅诗词,林姐姐说呢?”
黛玉笑着瞥向迎春道:“正主儿不去问,怎地偏要来问我?”
二姑娘迎春羞喜着,面上愈发腼腆。
惜春又来追问迎春,迎春偏了头,抬起衣袖遮掩了红润的面容,只道:“我又不擅诗词,怎地来问我?我,我也不知。”
说不出口是真,心里却好似过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只是转念想起贾赦与邢夫人,二姑娘顿时又心下黯然,却不知如今的境遇如何转圜。
红玉陪着说过一会子话儿,便笑吟吟告辞离去。
这日搅风搅雨的邢夫人还在佛堂,荣国府平安无事。
李惟俭沉下心来看了几篇策论,如何写策论他自是会的,只是实在缺乏文采。
好在策论不求格式,倒是能让他随意发挥了。
转眼到了掌灯时分,香菱虽说暗下心思撇去了矜持,可却晚了。
轮转一圈儿,今儿却轮到了晴雯值夜。
三个丫鬟先行回了西厢,晴雯伺候着李惟俭洗漱过,二人便钻了被窝。
一如往常,李惟俭轻轻将晴雯揽在怀里。
晴雯心下杂乱,白日里说的决绝,可到动真章的时候又哪儿还有白日里的决绝?她只抿了嘴,忽闪着眼睛瞧着窗外。
身后的李惟俭却没旁的心思,只过了片刻便呼吸匀称,睡了过去。
晴雯感知到李惟俭睡了,心下暗恼,连骂自己没用。
若是这般,来日四爷岂不是还要去寻那狐媚子?
想着接下来两日还是她值夜,晴雯便拿定了心思,总不好拖过后两日去。
迷迷糊糊,晴雯睡将过去。
她虽睡得迟了一些,却依旧赶在卯初时醒了过来。
此时外间方才蒙蒙亮,依稀听得鸟雀啼鸣,困倦着张开双眼,继而便感知到身侧一处坚挺。
晴雯迷茫了须臾,随即醒悟过来,跟着整个人惊醒。
她心中怯怯,略略扭头观量,便见李惟俭侧躺着,一张比琏二爷还要好看几分的面孔就近在眼前。
许是双眼紧闭之故,没了那股子锐气,反倒愈发平和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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