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初如今瞧见他也觉唏嘘,他是梁九功收在膝下养老的徒弟,太监们没有根,徒弟大多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疼,尤其梁九功原本是遭了灾全家死绝才一刀切了子孙根才进宫的,在外头也没亲人了,可何保忠交到他身边,却不得善终。
有时候胤初也会大逆不道地想,说他是康熙亲手养大的,倒不如说他是在梁九功背上长大的吧?他出生那几年三藩之乱正是最紧张的时候,皇阿玛哪里有心思天天照顾一个奶娃娃,又怕别人害了
他,只能让最亲信的大太监天天背着、盯着。
这么多年,有多少想要收买梁九功的人,梁九功一个也没接,在他心里,他的主子或许除了康熙只有太子一个,且看梁九功这么多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不知替他在皇阿玛跟前说了多少好话,也不知多少次在皇阿玛召见他之前悄悄暗示提点他,就可知道一二。
可皇阿玛又怎么会听奴才的话么?
"拿个火盆过来,把这地上的纸都烧了。
"
“噁!”
这胖子颠颠地去了。
胤仍瞧着何保忠欢快的肉山荡漾的背影,也不知后来,梁谙达有没有被他的事牵累,还有没有人养老送终...
他呼出一口气,搁下笔,预备去看看阿婉起来了没有,看到她,他的心才能彻底静下来。
胤仍穿过长廊,正卖力地擦拭廊柱尘埃的小太监见了他连忙滚到地上磕头,他视若无睹地越过这些人进了阿婉的屋子。
这些人都是行宫里的太监,也不知道是谁的人,胤仍从来不多看他们一眼。
走近阿婉的屋子一瞧,她竟然也在临窗写字,还一副认真的模样。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胤仍起了一点好奇心,没进屋子,站在门口侯着的碧桃瞅见了他的身影,眼睛吃惊地一瞪就要跪下去,他连忙将手指竖在唇上“嘘”
了一声。
碧桃就把那声“给太子爷请安”
生生吞了回去,静悄悄地跪在地上。
她心想:太子爷还是这样喜欢捉弄他们主子。
胤仍悄没生息地走到窗子边,只剩背着手往里探了探头。
阿婉的窗子外头种了一从绿竹,冬季里已凋零了许多,倒还是这深秋里难得的一抹青绿,他看见阿婉就坐在青翠之间,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素白的颈。
程婉蕴低头写得专心致志,竟然没发觉窗子外头多站了个人,写到一半,还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一副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的模样。
胤初见她低头写了两个字,然后又顿笔想个半天,复又蘸墨继续写,那烦恼的小模样甚是可爱。
"在写什么呢?"他没忍住出声。
程婉蕴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还把手里的毛笔给甩飞了,洒了一地的墨迹,她呆呆地扭过头望向窗外,才柳眉倒竖,怒道:“二爷!”
“见你这样用功,我不忍心打
扰,实在不是故意捉弄你的!”
胤仍笑出声来,连忙绕进屋子去哄,走到她身后抱着,将头搁在她肩膀上这样往桌子上瞧,"让我看看,我们阿婉这样认真,是在撰写何等大作呢?"
“你惯会取笑我!”
程婉蕴在他怀里嘟囔,"不是什么大作,是写给你的!"
胤初已经看清了那纸上的字,他久久没有言声,望着那上头的字迹,只觉有一股深深的、叫人鼻头酸涩的气猛地蹿了上来,让他一时之间连呼吸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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